下班了,方颜回到家下米煮饭,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她强制自己压下烦躁,调整情绪进入状态,把自己埋进故事里,把心放进情节里,把情感倾注人物里,把心神输入文字里,一句句,一段段,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谨记自己就是一个角色,一个扮演者。她要求自己把心神融入每一个人物的一言一语中,必须咬文嚼字,必须根据不同环境造就一种气场,必须深入人物,将心比心,把握语言的分量,心里动态描写要突出人物的品质,故事情节要前后连贯,主次要分明,条理要清楚,主题要突出。
方颜闭眼深呼吸,强制自己安静下来,她澎湃心头的不正是黎秋昨天说的话吗?他的一言一语何曾不是敲打着她的心房?不能释然啊!
“你啊,真不知让我如何说你。你让自己苦不堪言,主要是你看不破一个情字,让你这个问题摆在面前,无法脱出,这不是傻,不是愚蠢,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和精神,这是绝无仅有的,你应该为这种精神而自豪,而不是痛苦,我非常欣赏你的正是这种精神,你应该看破一个情字,尽情爱吧,该放手时就放手,要轰轰烈烈,把爱情当作是享受,而不应该是痛苦。”
方颜衷心而言,从黎秋表明心迹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情文并茂的诗词,他的热情浓烈一一表达,“愿当石工,把石打穿”更是表现出他爱她的真挚,二十多年过来了,黎秋说,他对她的爱,依旧不变。
方颜从黎秋言词中感受着他的一片深情,每一篇诗词何曾不是他情感的表达?她越嚼越有味儿,感受他对她的情意,真真切切。
黎秋懂她,为他着想;黎秋懂她,为她牵挂;黎秋懂她,她为情感饱受煎熬。
方颜这些年流下多少辛酸泪,岁月又怎能洗却?每一个故事点点滴滴跃然纸上,如何挥洒?
方颜心底里明白着,黎秋虽剖开心迹,他俩却错过了,今朝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思念中多的是煎熬,他却能说得轻松,当真把爱情当享受吗?
方颜不是不会享受爱情,而是眼前闪起一个镜头让她心头难受,黎秋对她的态度冷漠,是坦然自若?是胸怀坦荡吗?
方颜一直光明磊落,何须让黎秋窝着、藏着的造作了?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情是一种享受?”
那一天,方颜碰巧在中心公园遇到黎秋跟他的熊掌,他对方颜言词冷淡,跟一般朋友般打招呼而已,脸上强装笑脸让方颜心头冒火,产生了抗拒情绪:
“碰个面,打个招呼至于这样虚伪、戴着面具吗?我霸占你了吗?我要你什么了吗?仅仅说说话,把我置于何地?让我如此不堪,这样畏缩的男人不要也罢!”
方颜火冒!
方颜一片赤诚、倾心相向的男人是眼前这个伪装的人吗?她的真诚究竟为谁付出?他怎么可以是一个里外不一、口是心非的家伙呢?
方颜对自己的眼光表示怀疑,她对黎秋的真挚。而黎秋的种种现实并不见得他跟方颜一般的坦诚相待。方颜说什么黎秋就顺着方颜的话转个圈罢了,这哪是真诚的表现?
方颜安静着,有了思想的一刻,她才感受到黎秋如雾,飘飘的空,他哪是方颜所希望的说一不二的坦荡情怀的男人?
不是的!黎秋只是一个走台秀的衣架子,特别是熊掌在场的时候,他更是竖起一堵墙,把方颜挡在墙外,表现他爱的是熊掌吗?谁不知道他要了熊掌?谁不知道他俩出双入对呢?
方颜哪是阻挡熊掌视线的女人了?她跟黎秋彼此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都为家庭付出,可以说,彼此之间说得到一处去,对对诗词,她又能要得了他什么?
方颜反省自己,她心底里希望的不也是师傅对夫人好吗?方颜一直嘱咐黎秋要一心一意对夫人好,晚上夫人出门时一定要陪在她身边,别出意外,方颜衷心希望着,他们俩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啊!
方颜从分析中看到自己吃足了醋而感羞愧,“我怎么了?我不是一直跟黎秋强调,要他一心一意对夫人好吗?我就是一个外人,仅仅是黎秋心灵的知己而已,有得要热情吗?他夫妻俩亲亲热热才是应该的,夫人好,师傅才好啊!”
方颜羞红了脸,她要求自己做好,纵然是乡村俗妇,也要让自己一尘不染!
方颜在安静中有了思考的空间,当她沉默不语的时候,黎秋倒是有话说:
“有人说,爱情就像一杯茶,芳香扑鼻,回味无穷;有人说,爱情就是一壶酒,又辣又苦,但是醉人;有人说,爱情宛如一首诗,反复吟唱,久久难忘。回味走来的爱情路,真的像茶、像酒,又像诗,岁月如歌,柔情似水,如梦如幻,说不完,道不尽,千丝万缕缠绵意,生生世世不了情,却是惆怅满怀空余恨,有缘无分悔终身!”
黎秋这番感慨,是安慰方颜吗?他为刚刚的一幕解释吗?他爱的只有方颜吗?
方颜则有不同的看法:黎秋要的是熊掌,他才是理性的现实主义的主宰者,焉能说后悔终身呢?
方颜一直对黎秋抱有成见,既然他爱丫头,为什么不娶她,而偏偏等到娶了熊掌之后,才在方颜四十之年跟她说,他爱的是方颜,因为她的青春年少而不敢跟她表达爱意,他为当初没有勇气娶方颜而后悔终身。
方颜每当一听黎秋说“后悔终身”的话,她就来气!
“你要的是熊掌,何曾把我眷恋呢?”
方颜跟黎秋比熊掌先相识,他俩谈天说地的时候,压根儿就不存在熊掌,黎秋可以跟方颜说,他爱她的,可他解释是,他怕误了她的前程,毕竟她是一个仅仅十八岁的高一级学生,因而,黎秋娶了熊掌,他让方颜寻找她的前程去。峰回路转,黎秋说重相逢则是续前缘,此生不能,下辈子黎秋一定娶方颜做他的老婆。
黎秋常常表白,他初心不变,而他的婚姻又何曾不是让她碰了一脸的灰了?因为曾经不敢表白的爱情,一句“后悔终身”牵动她的心,如果不是她懵懂少年,不知情为何物?今天也没有黎秋的《长相思》啊!
感慨万千中,方颜多的是,此情无计可消除!
此刻,黎秋话儿酸酸的:
“心柔柔的,身软软的,人懒懒的,是相思,是爱恋,是无尽的情丝紧相缠!欲说还休,未语声咽,错!错!错!难说我无情,难怪你伤心,该恨该怨只为缘!说是有缘又无份,说要先恨心先狂!此生爱恋总难全!唯有泪成行!”
黎秋话语酸酸的,方颜从字词里感受他的痛苦,她暗暗自责:
“我的言语伤害黎秋了,已经是木已成舟,有得纠结吗?却是自个儿把酸醋尝!”
方颜平静心情,把黎秋安慰:
“臭豆腐,别这样冒酸了,彼此都是真诚之人,有得说说够幸福了,别伤感了!”
此刻,方颜心头万般酸涩,心底里叫唤着:“臭豆腐,别这样,别这样,我不要你伤心哦!”
方颜见不得黎秋心酸难过,她宁可自己把苦蒙在心里头,自个儿受罪,她不想黎秋泪千行啊!
“你的柔情就像一张网,把我紧紧网住;你又像一杯芳香甜美的蜜,让我越饮越有味道;你又像鸟儿鸣唱,使我心情舒畅,我是多么幸福啊!”
黎秋从言词感觉到方颜原谅了他,这会儿他又欢蹦乱跳起来了!
“哈,师傅,丫头弱质哦,哪有力气网住你哦,你自己钻进网里头可别扯到我头上哦!你更别说我柔情,我老是骂你才真哦!”
方颜才没那么大的本事困得了黎秋呢,倒是她给困在网中央,抽不开身呢。
昨天上午,方颜一听黎秋的食指得到医院换药,她立马开车载他到医院去,到了医院上二楼找医生,又下来一楼缴费,拿单子上二楼给医生,医生却说拿单子下一楼拿药,再拿药上二楼给黎秋的伤口换药……
方颜穿着高跟鞋来来回回上下楼梯好几次,双脚可让这楼梯折腾着呢。因为医生忙着给一个车祸的人缝针,所以,她不单没能让酸痛的脚休息,还得跟黎秋站在走廊上等着医生空下来。
第一次,方颜跟黎秋在公众场合,零距离,面对面说着话,忘记了周围的人。
等医生帮黎秋的食指换上药了,方颜又载他回去,然后自己才赶回家做饭给孩子吃。
黎秋回去后回味:
“心醉,情迷,魂飘;相亲,相爱,相牵;甜蜜,幸福,平安!”
方颜感慨再相逢的愉悦:
“相识,相知,相惜,岁月依旧;相亲,相敬,相信,人间真诚。”
方颜跟黎秋分开二十几年,还能如此真诚相对,的确不易啊!
方颜眼圈湿了。
人生,总感孤单,原来一直把心事倾吐的人就是黎秋;心灵感应的人就是眼前人,黎秋;相识相知二十多年的知心人,黎秋;失去跟黎秋联系的二十年,她倍感孤单!
心灵在颤抖,“我一直爱的人只有黎秋吗?”
风儿阵阵吹,秋凉了。
黎秋话语不断,他怎知,苦人儿独煎熬,心有千千结 ,没能握紧的,是她的懵懂无知啊!
角落里,抱紧肩膀,偷偷哭泣!
黎秋话儿多,丫头心事有谁知?
“今生能如此,前生好修行;彼此心相印,前生定有情;今生无缘份,来生自然成;月老知我意,微笑牵红绳。”
黎秋洋洋洒洒顺口溜,多有打算。
方颜就不爽了:
“熊掌是你所要的,能怪谁呢?还借口‘有缘无份’不就是你自己理性现实,要了有单位的熊掌,才不要我这穷学生受拖累呢!”
方颜冲口而出,恨不得咬他一口解解气。
“你别想太多,有时候还是简单一点的好。你有你的优良品质,慷慨大方,有点女中丈夫的性格,这是非常好的,我非常欣赏。但你太感性,这也是一个缺点,应该尽量改变。不管怎样,我对你永远不变!”
方颜就不爽,她说实话,如果不是黎秋优柔寡断、犹豫不前,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又怎能如此苦折腾?一堵墙,却是两个世界,永远走不到一块,她焉能不气、不闹!
然而,黎秋那句‘有时候简单点好’刺痛了方颜的心,她只跟黎秋动动口头禅,不简单吗?她有得强求黎秋为了她一个傻丫头付出心血吗?
“一个光明磊落的方颜岂是你黎秋所诬蔑的!”方颜愤慨万千:
“我一直希望能改变自己,以平常心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简简单单做回自己。一般来说,我能够做到胸怀坦荡,宽厚待人,我仅仅在一个人面前让缺点暴露无遗,那个人就是你!也仅仅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我在努力争取对待你同一般人一样‘一视同仁’,我会告诫自己,不要羡慕牡丹的高贵,我是野花,我自有我的春天。”
方颜清楚的,黎秋有他的世界,而她一直浅薄,井水不犯河水。她虽然没有牡丹的高贵,也有野花的不折不挠,虽历尽风霜,也能立足于根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不愁吃,不愁穿。
方颜脑子里记住黎秋跟她说过,“你遇上我这么懂你的人,你很幸运!”
的确是的,方颜该感谢黎秋成就她的故事。如果不是黎秋情文并茂的诗篇,她有得漫说长篇故事吗?如果不是他的诗词歌赋丰富内容,她有得在故事谈情说爱,滋润心灵吗?她这么多年走过来,不是黎秋的光环照耀她了吗?
方颜一直对黎秋感激于心,此刻让黎秋自己说出方颜遇上他是幸运的,明摆着要方颜清楚,没有他黎秋,她一个傻丫头是成不了气候的!
方颜回到原点,她自知浅薄,黎秋才是博学多才的学者,她一个丫头片子怎承载得了黎秋的深情呢?
方颜清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黎秋的肩膀靠不住她的永远!
(未完待续)
2012.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