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爆发开,随着蓝儿否认了,离开了,一切归于平静。
坚强和蓝儿没了联系,托她的表兄问出老家地址,问到她在嘉州工作,但没要联系方式,不知在想什么。
庄园建完,大能安排他去分公司工作,他拒绝了。
“你是不是还为开除你的事怄气?你能理解的,我当时也没办法。”
他摇摇头:“不是,我文化低,又还不圆滑,担不了正经大事,让更合适的人去吧。”
大能没有劝服他,只有随他了,他留在元镇,帮二师运石头之类,做打杂的活儿,领学徒级的工钱。
工作室除了二师起居用的几间木屋,又给坚强搭一间木屋单住。
他那屋子简陋又古怪,床头挂着地藏菩萨画像,还堆了些各种奇怪东西,压棺钱、坟底石、古墓刨出的碎瓷片之类。
平时他很少说话,但除了几个特别尊敬的人,别人稍不顺他的心就喊打喊杀,整个人又迷信又暴力。
还把工地的那两条狗也带去喂着,他只是管了那两条狗一段时间,工头才是狗主人,怎么能私自带走?
工头追来,求他还狗:“我需要这狗呢,要带到别的地方看工地。”
“嗯,那你明天再来。”
第二天工头来了,他竟然已经把狗运到外地放了,确切说是扔了。
只不过他声称是“放了”,还狗自由。
“你咋能那样?那是我养的狗呢!再说,你把狗扔外地也太狠心了,要活活饿死呀。”
他还是自认为做了好事,理由是:“我放它们进了山,只要没人去故意害它们,狗在山里缺不了吃的,活得会更舒服。”
工头气得头顶冒烟,可又不能为这事跟他耗费时间精力,只能算了。
坚强给二师打杂很清闲,空了后,他在电脑上玩游戏,通宵不睡。
实在困了,懒得不脱外衣就睡,而且衣服要穿到别人受不了怪味才换洗。
懒,可是凌晨练功的习惯没变,在木屋外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木架,翻转腾挪。
没熟悉他时,不知道他的生活习惯,把早起做饭的厨嫂吓过几次。
都说他不正常,怕他出什么问题,坚阿爸让阿青带着孩子去看他,可他去了山里选石头。
二师雕刻用的石头,不是常用石材,是深山小溪中经千万年冲刷的鹅卵石,还要选质地细密坚硬的才行。
接到妻儿来探的电话,他转而给坚毅打电话:“我在山里暂时走不开,帮我把白伢带去省城玩儿,让阿青等我回去。”
他那屋子不仅脏乱,还很怪异,到了夜里,阿青一个人很害怕,又没熟人陪伴说话,感觉孤单恐惧。
等了两晚,他还在山里,白伢在坚毅那里玩得开心,阿青只有失望回家了。
等他返回小屋,给阿青打电话:“不是让你等着吗?怎么走了?我还有事儿跟你说。”
阿青接了电话说:“我也有事想和你说!我们、我们重新再好好过,行不行?只当从前一切全是误会,我不会再计较,你也别老想着过去的不愉快。”
他没吭声,他要说的事与阿青所想是反的。
阿青继续说:“你看清楚没有?蓝儿不爱你的,只有我愿意为你去死!我愿意等你醒悟,等你回家。”
阿青诚心想好好过下去,但他“嗯”了两声后,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
原本想说的事,没必要说了,因为能猜到,即便说了,阿青也不会答应。
此后,他不寄钱,也不主动和老家亲人打电话。
坚阿爸、白伢打来时,他还聊几句。
阿青打来时,只听阿青一个人说,他连“嗯”也不“嗯”一声,仿佛是阿青在对空气说。
二师雕的作品那时候还没有成名,还得接别的活儿,有一部分收入来源是帮人刻碑。
坚强常和二师去墓园放碑,常来往于杜鹃区和堰郊市周边各个墓地。
他们去第五名山的次数也很多,真道又在那座山上修行,来往的人有部分是奇人异士,加上坚强的一些古怪行为,弄出些怪异传说,说他能通鬼神、行走阴阳之间。
人是很具想像力的生物,而谣言又是最具想像力的故事,真的,再会乱编的写手也得考虑基本逻辑才编故事,谣言往往毫无逻辑还偏有人信。
那时,坚强腿上偶尔会无缘无故出现白纹,他说是被惩罚,在虚空幻梦当中被电灼烧的,还能详述那种痛感。
或许,那些诡异的事,只为了宣传二师那些神秘雕刻作品?
可他对坚毅和小眉这些关系很亲近的人,也那么说。
当然也可能不是说谎,后来有一种“心理痛感能引起真正生理痛感”的理论,他是把内心感受转化成了身体伤痕?
总之,他有点不正常,坚阿爸劝阿青同意办证,这样下去出点什么事,一家人没办法生活。
关于他不再每月固定寄钱,只给白伢学费、生活费,他说因为领的学徒工薪水,原本也少;阿青则认为是故意刁难,逼迫办证。
阿青不愿意被逼迫:“我不想离婚!蓝儿已经走了!坚强老了总要回家靠着白伢生活,再捱上半年,他一定不忍心看着爸爸去工地当小工挣钱,一定会再好好担起责任。”
听了这些,坚阿爸不再劝阿青了。
到了中秋节前后,阿青的娘家发生一件大事,青外公被老青撵走!
青外公年纪大了,老青不愿意赡养他,让老人在屋檐下搭个小灶,睡柴房,但后来这样的条件也不给了,直接撵走!
老青是上门女婿,占了房产和存款,还撵走老人,当地的乡民纷纷指责。
可阿青一家人没多说什么,外人也只能帮着打听老人下落,不好出面去告状。
对于阿青顺着父亲,没有护着外公,勇嫂也看不惯。
阿青被坚强冷落,勇嫂很多时候想帮阿青说话,可又帮不上什么,内心还是同情阿青,这件事却让她态度变了。
勇嫂觉得阿青不对,实在是软弱到自私冷血了,不仅勇嫂态度变了,这件事还让坚强那方的亲友都对阿青看低了。
老青对于赶走老丈人的事并不愧疚,还口口声声说青外公对不起他。
当年青外公家只一个女儿,又没有血缘近的侄子,青妈的性格又木讷软弱,他想和青妈成婚被阻挠。
后来结婚了,青外公还说青妈太傻才被勾引,老青也待她很不好,让她堕胎离婚。
老青听到了,他们打架闹起来,当时的青外公还在壮年,老青打得吃力,于是掉转矛头去打青妈。
青外公说自家的女儿轮不到他来打,把青妈推了一下,结果怀孕的青妈流产。
那件事,老青不提他家暴和各种虐待,全怪青外公那一推,才使成形的胎儿流掉。
他恨青外公害死他头胎的儿子,那时已开始计划生育,没了那个男胎才生了阿青和青妹两个赔钱货,又罚很多款生了第四胎的儿子。
多年洗脑,阿青和妹妹弟弟居然认可了老青的说法,还附和说,如果那个没见天日的哥哥顺利生下来,老青能过得很轻松。
青外公被撵,阿青他们不阻止的事,让坚强对老青的不满达到顶点,许多人帮忙找了也没找到青外公。
老人失踪,阿青还帮着老青说话,坚强对阿青的歉疚里掺了厌恶。
有个好父亲对女儿很重要,可阿青没遇到好父亲又有什么办法?
为这事,阿青打电话向坚强解释:“我也有苦衷,你对我不好,我不能再得罪了我爸。夫家靠不了,娘家再没个靠山,我怎么过得下去?”
坚强还是没说什么,默默挂断电话,内心只认为和阿青完全无法沟通。
在学校里,有些同学嘲笑白伢,阿青教他说,要吹嘘他爸爸是老大,无人敢惹,他外公也是老大,白伢真在学校里受欺负时把外公和爸爸搬出来。
坚强得知后,非常反对这种行为,制止白伢那么说。
别人让他别太较真,毕竟阿青是怕白伢受欺负,坚强直言讨厌那种行为,认为那不是威慑坏人,反而显露出了软弱之下藏的凶恶。
国历的11月初到11月底,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
坚强甚至对外人说,不要提与阿青的感情合不合,只凭老青的做法,老青不可能是他的老丈人,天意也不允许他当老青的女婿,要给他招灾。
阿青恨他把婚姻不美满的原因推给老青,谁的父亲被说也不会乐意,于是阿青又把原因推给坚阿妈和蓝儿。
只怪坚阿妈制造了问题,但那些问题还可以解决,婚姻没有出现很多裂痕,直到蓝儿有意挑拨才难解决,蓝儿不是后来才意外在一起,是早有心破坏。
以前对婚姻不满意的她,说起从前却似乎很怀念,最开始的婚姻生活在她口中变得美好,坚强在她孕期和月子期多好,一定不只是为了责任,是真心喜欢。
那些话,坚强听不到,是说给勇嫂、伟嫂这些人听的。
伟嫂讥讽她:“坚强曾经是想好好对你,但那时你没把握好机会,不能怪蓝儿破坏。你们分居想离婚的时候,蓝儿还在她家乡刚上初中,怎么挑拨?隔着时空能挑拨?”
阿青马上阴下脸,有些事情她心里明白,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却不会承认,少有人能接受别人的指责。
有些恨,不只是恨事件本身,更恨的是其他人对事件态度!
阿青最恨的是,为什么大能的感情纠纷里,亲朋好友一致地同情能嫂、帮助能嫂,轮到她了时,多数还支持坚强去了?
有些结解不开,坚强难得主动打一次电话,说的却是:“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要再拖了,我这几天必须办好离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