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14穆旦的一首爱情诗—爱情的8个阶段

今天是情人节，应景录一首穆旦（1918-1977）的爱情诗：《诗八章》。作者写作此诗时年仅24岁。

以研究当代诗歌著称的北大中文系教授孙玉石认为诗人穆旦是百年来中国新诗的顶峰，而《诗八章》又是穆旦最杰出的代表作，被他比之为杜甫的《秋兴八首》。北大中文系的退休教授钱理群则认为诗人穆旦，其思想之深刻，足以比肩鲁迅和顾准，是为中国20世纪少有的几个痛苦的思考者。我们来领略一下这首晦涩而又美好的爱情诗。因其晦涩，所以我肯定有很多地方是读不懂的，但不妨碍我胡乱解读一通，权当自娱。

诗八章

（一）

你的眼睛看见这一场火灾，

你看不见我，虽然我为你点燃；（爱情的第一阶段，“我”暗恋“你”，但“你”却不知道）

唉，那燃烧着的不过是成熟的年代。（感觉像是作者以上帝的视角在泼冷水）

你的，我的。我们相隔如重山！（这种隔阂让人抓狂）

从这自然的蜕变的程序里，

我却爱上了一个被合并的你。

即使我哭泣，变灰，变灰又新生，

姑娘，那只是上帝玩弄他自己。（暗恋期，“我”爱上的其实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你”）

（二）

水流山石间沉淀下你我，（恋爱的第二个阶段，开始接触交往，了解彼此）

而我们成长，在死的子宫里。（这一句颇难理解。似乎在说两个人从陌生状态，一路磕磕拌拌，中途甚至还经历误解，一步步地增进了解）

在无数个可能里一个变形的生命

永远不能完成他自己。（表明恋爱时，如果只有一方努力经营，是不可能修成正果的）

我和你谈话，相信你，爱你，

这时候就听见我的主暗笑，

不断地他添来另外的你我

使我们丰富而且危险。（这几句表明恋爱时任何的误解，猜疑都可能使这段恋情无法为继）

(三）

你的年龄里的小小野兽，

它和春草一样地呼吸，

它带来你的颜色，芳香丰满，

它要你疯狂在温暖的黑暗里。（爱情的第三阶段，开始进入恋爱期。这几句写得很热烈，初恋的美好跃然纸上。“黑暗”一词显得很冷峻，是旁观者的视角。这一小段很能打动我）

我越过你大理石的理智的殿堂，

而为它埋葬的生命珍惜；

你我的手的接触是一片草场，

那里有它的固执，我的惊喜。（突破理性的/含蓄的心理防线，实现第一次身体接触，内心一阵狂喜）

（四）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爱情的第四阶段，热恋期）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那窒息着我们的

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语，

它的幽灵笼罩，使我们游离，

游进混乱的爱的自由和美丽。（热恋期，双方进入神游之境，大有庄周梦蝶的状态，分不清孰为“蝶”孰为“我”，沉迷其中而已）

(五）

夕阳西下，一阵微风吹拂着田野，

是多么久的原因在这里积累。

那移动了的景物移动我的心。（爱情的第五阶段，热恋过后的冷静期）

从最古老的开端流向你，安睡。

那形成了树木和屹立的岩石的，

将使我此时的渴望永存，

一切在它的过程中流露的美

教我爱你的方法教我变更。（冷静期开始思考如何为“爱”保鲜，如何使爱永生。方法是向大自然学习）

（六）

相同和相同溶为怠倦，

在差别间又凝固着陌生；

是一条多么危险的窄路里，

我驱使自己在那上面旅行。（爱情的第六阶段，疲倦期。两个人之间没有了新鲜感，神秘感，平淡甚至倦怠开始泛滥，爱情开始出现危机）

他存在，听从我的指使，

他保护，而把我留在孤独里，

他的痛苦是不断的寻求

你的秩序，求得了又必须背离。（这一段很费解。似乎是说有两个“我”，一个是努力维护爱情的“我”，一个是想逃离的“真我”。两者不断交锋，使“我”要么痛苦要么孤独）

（七）

风暴，远路，寂寞的夜晚，

丢失，记忆，永续的时间，

所有科学不能祛除的恐惧

让我在你的怀里得到安憩——（爱情的第七阶段，升华期。开始探寻爱情的永恒价值：想到对方就能安心，即便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呵，在你的不能自主的心上，

你的随有随无的美丽的形象，

那里，我看见你孤独的爱情

笔立着，和我的平行着生长！（升华的爱情：相互依赖，又彼此独立）

（八）

再没有更近的接近，（这里没有说两个人合二为一，突出了彼此的独立性。确实是通透的人生观察）

所有的偶然在我们间定型；

只有阳光透过缤纷的枝叶

分在两片情愿的心上，相同。（爱情的终章：彼此尊重对方的独立人格，相互扶持，白头偕老，走完一生）

等季候一到就要各自飘落，

而赐生我们的巨树永青，

它对我们的不仁的嘲弄

（和哭泣）在合一的老根里化为平静。

一九四二，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