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曹雪芹把杨贵妃的形象分别在宝钗和元春身上加以体现一样,作为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在《红楼梦》中予以幻形再现,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探春有着王明君的相貌,也有她的眼泪,王安石在《明妃曲》的结尾写到“人生失意无南北”!
在协理大观园前,探春与迎春、惜春一样,在宝黛湘钗范围之外,也就是说老太太、王夫人都没有发现这块被埋没的金子。她最先引起老太太和王夫人的注意就是在《鸳鸯女誓决鸳鸯侣》那一回里为王夫人申辩:“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的事,小婶子如何知道?”那以后不久,王夫人就让探春担当起了理家的任务。
王夫人是不是真的慧眼识珠呢?笔者觉得并非如此。她并不放心让探春一人理家,还派个李纨、宝钗分享她的权力,李纨还可说得过去,毕竟是贾家的大奶奶,可派个宝钗又是什么原因呢?按王熙凤说的,宝钗是亲戚,不好管贾府的事。可宝钗的特殊在于,她是王夫人的亲戚,从这可以看出王夫人的用人原则,她并非真正地信任探春。
王熙凤没病的时候是王熙凤,王熙凤病了时,李纨、薛宝钗和贾探春共同承担,她选择探春的原因是探春在老太太面前帮她说了句话。果然,当探春在抄检大观园问题上公然和她唱反调之后,再没看到王夫人对探春的信任和疼爱。
王夫人对探春如此,那么贾母呢?贾母对探春的喜爱要比王夫人早一点。在陪刘姥姥逛大观园时,贾母就很欣赏探春房间的布置和情调。贾母也是很会布置房间的,在这方面可以说与探春有相同点,再加上探春礼貌有心计,于是博得贾母的好感:“我这三丫头却好”,在探春脱颖而出之后,贾母开始器重她了。
可惜好景不长,贾母心中的天平刚刚向探春偏了一点,就引发了一系列潜在的家族矛盾。首先引起了邢夫人的不满,开始对王熙凤进行攻击,在贾母70大寿的那天,因为两个婆子的事当众阴阳怪气地发作了一番。从鸳鸯的话里我们知道:“如今老太太偏疼三姑娘,我听着她们背地里说的也是不好。”矛盾开始出现。
面对矛盾,贾母是怎样表现的?她希望保持贾府的均势,尽管她喜欢的都是二房的人,可为了保持两房的均势,对大房的人是尽可能地迁就:贾琏拿着剑要杀凤姐让她迁就过去了;贾赦想打鸳鸯的主意她一通脾气只向王夫人发,直到邢夫人来之后她反而是推心置腹地劝,并且给她银子支持贾赦在外面买;贾赦崴了脚她也十分担心着急地叫医生。
一切都可看出贾母在尽其所能地掩盖矛盾,维持均势,当她看出探春地位的上升会引起事端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以打压探春为代价来维持均势。在“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中,她对探春进行了较为严厉的批评,一席话说得探春“默然归坐”,一个“默然”包含着多少辛酸与无奈。
发起诗社时贾探春兴致勃勃、情意盎然;理家处事时雄心不已、踌踌满志;反抄捡时她看透了百年望族必然没落的趋势。
从中不难看出,随着她的起落沉浮,她的心境在发生着怎样巨大的变化。
壮志未酬的身世命运
面对家族的日益衰败,探春有着沉重的忧虑,想竭尽所能为家族的复兴建立自己的一番事业,但不幸的是:壮志和运消的矛盾而引起的痛苦,才人生于末世而无法避免的悲哀,都在探春的身上体现出来。
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探春理家比凤姐当年协理宁国府的威严,探春更胜一筹,而且运筹帷幄,风度翩翩,想想历史上的名君贤相,也不过如此。”
探春的抱负、志向都是很大的,但她兴利除弊的事业却是徒劳的。因为极其腐朽的贾府,已经耗尽了它的全部活力,失去了它的存在价值,即使探春志再高远,才再精明,也撑不住即将塌下来的天,有才未尝能补天。
因此,探春的悲剧在于生于末世,怀才不遇,壮志未酬。
探春的结局是远嫁。从小说第五回关于探春的判词中最后两句:“清晨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以及写她的《分骨曲》:“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家园为代价,远嫁海隅。
曹雪芹安排这种结局,“不是为了探春的远嫁感到悲哀,而是为探春告别读者连同读者置身的历史而唏嘘而已。
当那一叶风帆载着这样的一个人物驶向天际时,不是探春失去此岸的历史,而是此岸的历史失去了探春这样的人物。须知,尽管探春‘生于末世运偏消’,但末世的民众多么需要这样的人物啊!”探春远嫁,揭开了大观园诸钗悲惨命运的序幕。“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去寻各自门”,从此大观园的良辰美景被秋冬萧杀所替代。
综上所述,贾探春是曹雪芹浓墨重彩塑造的一个个性突出、形象丰满、性格复杂的典型形象。曹雪芹用了一个“敏”字来概括探春:她性灵敏锐,才思敏捷,心地敏慧,还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她言语恬淡而内里刚毅严正,敢作敢为而不专权胡为,以及她对自己“庶出”的敏感。
作者在这位“女强人”身上,赋予了“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性格,但是命运无常,不幸偏偏生于末世,不但无法施展她的才华,实现她的抱负,而且最终也只能像她的柔弱姐妹们一样,都是服从于封建贵族需要和利益的“牺牲品”,被动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这也许是她被位列“薄命司”的真正原因。而贾探春这一人物形象的认知价值和审美意义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