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情人(结局)

她只有十七岁而已。

然而,在她十七岁的年龄,她的名声在西贡的沙沥镇早已经传播开来。光那一身打扮,就总能让人联想到那就是一个不成体统的人。什么才是天真无邪?那顶不伦不类的帽子,那满嘴鲜活的口红都是有所用意的,就是为了招人耳目,就是为了骗来金钱。

即便流言四起,这个堕落的白人姑娘仍然无拘无束拖着表面单薄但内心装满欲望的身体来到堤岸那个声名狼藉的居民区里,让那个下流的中国富商一遍一遍抚弄她的躯体。

可白天,她依然还在念书,学校里的学生全都是白人姑娘,她们正在“体育俱乐部”里练习游泳。

突然有一天,校方给这些姑娘下了一道命令,禁止她们和那个“不成体统”的姑娘说话。

课间操的时候,她孤零零一个人靠在操场的柱子上,凝望外面的街道。即便是一个人依靠在柱子上,也有即将路过的姑娘才准备靠近之后,突然看到她站在那里,便会急急抽身离开,躲避着她就像躲避一场瘟疫。

学校的姑娘们总是冷冷地看着她来,又嘲讽地看着她走,但所有姑娘都不会跟她说话,无一例外。

她并没有将自己在学校受冷落的事情告诉妈妈,而是继续坐着中国情人的黑色轿车来来去去。

等到傍晚放学,对她热心的,唯有那辆黑色轿车里的那个带着满眼忧伤一直沉默的中国情人,他为她摘下帽子,他向她张开双臂,他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他用他的嘴唇一寸一寸抚慰她的忧伤。

他懂得,她的忧伤,正如他的一样,有一种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后突然发现一湾清泉的喜悦,却不料,是一种饮水思甜后又突然中毒而亡的悲伤。

他把她带到公寓里,门一反锁便迫不及待脱掉她的衣服。他将她赤身裸体抱起,放在喷头下的浴缸里。他举起喷头,慢条斯理地清洗她的身体,洗得十分认真和细致,比她小时候,妈妈替她洗的,还要认真和细致。

她感觉她就像一个孩子,在他掌中,她更像一个孩子。

他将她湿淋淋地抱到床上,用他的吻,吻干她身上的水。她闭着眼睛央求他,求他的吻不要停,求他疼她爱她,求他不要将她送回寄宿学校,求那里的人不要再惩罚她,羞辱她。

他瞧着她,心疼她的忧伤,贴着她的脸,呼吸她的呼吸,沉醉她嘴里呼出的热气。两具躯体紧密相连,她已经分不清她和他之间的界限,他们已经深深融入在一起。它是多么与众不同,开始还没有长大,后来迅速膨胀,并且还在不断变化,它朝着丧命之巅勇敢伸来,温软强韧,却又刚劲灵活,在跋山涉水中追逐太阳,在荆棘丛林中探索光明。

它百依百顺,机智敏捷,令人惊讶,令人如痴如醉。

她从没想到过,他的爱来得如此强烈,他的身体是如此令她舒适,他的动作无论是粗暴还是温柔都让她欣喜不已。她就像是他的玩偶,被他翻来转去,她就是他的甜糖,被他舌舔和啃咬。他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孩子,用孩子的身体来捂住他的脸,他的嘴和他的眼睛。

他们久久不愿分离,纵使剧烈运动带来身体的深度疲乏,他们仍然紧紧拥抱在一起,如同一对连体婴。

这对连体婴的生命,正在步入衰竭。

他们都知道,法国的游轮很快就要到达湄公河港口。

她的妈妈已经将家当收拾得所剩无几,旧家具和没用的破烂都送给了街坊的贫民邻居,她的旧衣物,她装成了一个专包。她正在整理大哥的衣物,看到她回来,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她或许已经觉察到了叛逆的女儿的忧伤,但她缄口不说,她仍然不知道小姑娘心中的秘密。

妈妈并不知道,她委身于他,并非在意他的钱,而是因为她爱他,爱得甜蜜,爱得凄惨,爱到快乐,爱到无望。

当启航的时刻快要到来的时候,轮船以预警式的告白发出了三声汽笛声,那声音震耳欲聋,整个西贡市都能听得到,刹那间,港口那边的天空被这种乌烟瘴气渲染得一片漆黑。

她如同行尸走肉,慢条斯理地在人群拥挤中穿过舷梯走上甲板,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栏杆边靠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岸边熙熙攘攘的人,很奇怪他们似乎都不为离别而忧伤,他们只是前来看热闹,或许,他们对谁都没有牵挂。女性的送客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绢,看不出,她们在为谁而不舍。

舷梯被吊起来,再传来一声神秘而又凄厉的鸣笛声时,她一眼看到了他的黑色轿车,它不合时宜地停在一幢高大的房屋之后,在烈日光照下,看起来又黑又长,如同一丘孤零零的坟。

她知道,坐在后面的人正是他,他的形象依然清晰可辨。他正痴呆而痛楚地透过黑色的玻璃,望着她所在的地方,她知道他,脸上挂着泪水,下巴还在颤栗。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而她,也恰恰在看着她。

轮船慢慢驶向河中央,与他越来越远,车子越来越小,最后,车子也不见了,港口消失了,接着,整个大地也都消失了。

滔滔的河水在激烈地翻滚,如同奏响了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她无力地跪在甲板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嚎淘痛哭。

她已失去她所爱,彻底失去她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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