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诸子讲故事8——师文学琴

“师文学琴”的故事出自《列子 汤问》。

郑国有一个叫师文的年轻人，从小对大自然中的各种声音特别感兴趣，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聆听各种声音。听鸟叫虫鸣，听泉水叮咚，听风过竹林，听雨打窗棂，每次都听的如痴如醉。

长大以后，对声音的兴趣转化成了对音乐的狂热喜爱。古代最著名的琴师是瓠巴，据传他技艺惊人，每当他弹琴的时候，鸟儿都跟着跳舞，鱼儿都随着跳跃。当师文听到了瓠巴的传说的时候，瓠巴就成了他的偶像，他随即确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像瓠巴一样伟大的琴师。

瓠巴已经成为传说，而当时最有名的琴师是师襄。师文就想去拜师襄为师，向他学习弹琴。但是师襄远在鲁国，和他住的郑国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师文就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父母，他父母坚决不同意，认为这是不务正业，而且又千山万水的，跑那么远父母也不放心。

但是师文是铁了心要学琴，于是就偷偷收拾了下行李，离家出走了，一路向东奔鲁国而去。师襄是鲁国的乐官，博学多艺，最擅长击磬，也擅长弹琴。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向他学习音乐，包括很多名人雅士，其中最有名的估计就是孔子了。

孔子向师襄学习弹琴，师襄教了孔子一首曲子，孔子回家练习了一段时间后，师襄听了他弹得曲子，对孔子说：“弹得差不多了，可以再学点新的曲子了。”孔子说：“虽然我会弹了，但是还没有掌握其中的技巧。”

孔子又练习了一段时间，弹给师襄听，师襄听了之后对孔子说：“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可以再学点新的了。”孔子说：“虽然我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但是还没有领会出其中的意境。”

孔子又练习了一段时间，弹给师襄听，师襄听了之后对孔子说：“看来你已经领会了这首曲的意境，可以学点新的了。”孔子说：“虽然我领会了曲子的意境，但是我还不能体会出作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孔子又练习了一段时间，弹给师襄听，一曲弹完之后，孔子站起身来，神情肃穆，遥望远方，若有所思，对师襄说：“我已经知道作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双目有神，顾盼四方，像一个统治四方的王者，这个人除了周文王还能是谁呢！”。师襄听了，佩服不已，急忙起身稽首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这首曲子的名字就叫《文王操》。”

孔子连弹琴都追求精益求精，所以能成为一代圣人也理所当然了。

接着讲郑师文，他来拜师襄为师，通过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总算打动了师襄，答应收他为徒弟。师文和别的师兄弟一起学习弹琴，一起背琴谱，一起练手法。每次练习完之后，师文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思索，去领会曲子的意境，希望能做到人琴合一，以琴言志。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学琴已经三年了，师襄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让每人都弹奏一曲，检验一下这三年的学习的成果，别的师兄弟都拂动琴弦，选择自己擅长的曲子，抑扬顿挫，悠悠奏来，博得大家一阵赞扬声。轮到师文的时候，他有些紧张，心事重重，好半天才调好音调，一首曲子断断续续，不能完整的演奏完，惹得大家一阵轻嘘。师襄听了之后大发雷霆，对师文说道：“你回家去吧，你根本不是学琴的料子。”

师文听了非常着急，急忙爬起来，拉着师襄解释道：“我不是不能调弦，也不是不能完整的演奏一个曲子。只是现在我心思不在琴弦，想表达的不在音声。心思不能收敛，不能和琴融为一体，所以不敢轻易用手指拨动琴弦。请老师再给我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看我的表现吧。”

师襄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相信了师文，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

没过多久，师文主动来找师襄。师襄问：“你的琴弹得怎么样了？”

师文说：“现在已经可以了。我这就弹给老师听听。”师襄就把师兄弟也召集过来一起来听师文的演奏，做个评判。

当时正时值春天，师文先拨动商弦，演奏出南吕的音律，顿时让人觉得凉风吹来，秋高气爽，果实累累挂满枝头，田地里稻穗随风起伏，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

当大家正感觉秋天到来的时候，师文又拨动了角弦，弹奏出夹钟的音律，人们顿时有感觉和煦的出风拂过，树木开始发芽，小草开始变绿，一派欣欣向荣。

这时候师文又拨动了羽弦，弹奏出黄钟的音律，顿时一股寒风袭来，霜雪夹杂着飘了下来，地上白茫茫一片，河流和湖泊都结上了厚厚的冰。

这时候师文又拨动了徵弦，弹奏出蕤宾的音律，顿时感觉太阳火辣辣的灼晒，河里的冰瞬间都融化了。

到了最后，师文拨动宫弦，引领着拨动另外四弦，顿时和风吹拂，五彩祥云飘来，天上降下甘露，澧泉开始喷涌，一派祥和的景象。

师兄弟们听的如痴如醉，一曲奏完，才都如梦方醒。师襄激动不已，跳起身来，发自肺腑的说：“你弹奏的真是太厉害了。就算是师旷的清角，邹衍的吹律，也不比你弹奏的高明多少。从今往后，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弹琴了。”

师文完美的演奏，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让人身临其境。后来师文也成了著名的琴师。

他为什么能够演艺的如此的超凡入圣呢？或许根源就在于“内得于心，外应于器”，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得心应手吧。在他“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的时候，他“不敢发手而动弦”。

我们做任何事情，首先都要学习相关的基本知识和技巧，打好基础后，在做的时候更要用心投入，做到专注于此，心无旁骛，那么做起来才能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后记：

这一篇讲了一个学习弹琴的故事，下一篇将讲一个学习唱歌的故事。

附原文：

瓠巴鼓琴而鸟舞鱼跃，郑师文闻之，弃家从师襄游。柱指钧弦，三年不成章。师襄曰：“子可以归矣。”师文舍其琴，叹曰：“文非弦之不能钩，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故不敢发手而动弦。且小假之，以观其所。”无几何，复见师襄。师襄曰：“子之琴何如？”师文曰：“得之矣。请尝试之。”于是当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吕，凉风忽至，草木成实。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夹钟，温风徐回，草木发荣。当夏而叩羽弦以召黄钟，霜雪交下，川池暴沍。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宾，阳光炽烈，坚冰立散。将终，命宫而总四弦，则景风翔，庆云浮，甘露降，澧泉涌。师襄乃抚心高蹈曰：“微矣，子之弹也！虽师旷之清角，邹衍之吹律，亡以加之。被将挟琴执管而从子之后耳。”

——《列子 汤问》

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

——《史记 孔子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