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元曲25 (九首)

        作者:乔吉

【双调】水仙子•怨风情

        眼中花怎得接连枝,眉上锁新教配钥匙,描笔儿勾销了伤春事。闷葫芦绞断线儿,锦鸳鸯别对了个雄雌。野蜂儿难寻觅,蝎虎儿干害死,蚕蛹儿毕罢了相思。

        译文:眼前的花怎么能够接上连理枝,要打开紧皱的鼎上锁须得重新配钥匙。描几笔字画勾销伤在的心事。心里像闷葫芦不明白怎么会断了线,为什么好好一对佳偶却另配了雄雌?他就像野蜂一般难以寻觅,我却像蝎虎一般活活被坑害死,从今后像蚕蛹般断了相思。

        解析:此曲几乎通篇未用典故,体现出元曲朴素自然、通俗易懂的特点,这在元代后期的散曲中已属难得之作。再加之其选取的意象都是民间常见的俗物,且每句都用虚词衬字,又善于吸收俚俗语言,既出奇又不落俗套,使整支曲子民歌风味十足。

【双调】水仙子•重观瀑布

        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练寒,冰丝带雨悬霄汉。几千年晒未干,露华凉人怯衣单。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

        译文:瀑布如织女用天机和月梭织成的白绢,高高地悬挂在壁上端。又像带雨的冰丝从高空飞散,几千年也洒不干。瀑布溅起的水花令人寒,不由感到人冷衣单。瀑布有时像白虹垂落山涧,有时像玉龙飞下山巅,有时像晴天的白雪洒落河滩。

        解析:此曲是乔吉作品中境界开阔、清丽又不失豪放的典范之作。首两句在句式上形成流水对,描述了瀑布惊人的气势,用“天机”“月梭”“石壁高垂”等词,既雄壮又不失飘逸,达到了一种先声夺人的效果。尾末三句不仅赋予瀑布十足的动态感,而且色彩鲜明,气势不减,和前文前后呼应,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双调】水仙子•咏雪

        冷无香柳絮扑将来,冻成片梨花拂不开,大灰泥漫了三千界,银棱了东大海,探梅的心噤难挨。面瓮儿里袁安舍,盐堆儿里党尉宅,粉缸儿里舞榭歌台。

        译文:雪花冰冷无香,如柳絮一样朴面而来,冰结成片,似梨花一般拂拭不开。纷纷扬扬如白灰铺满世界,晶莹洁白似白银镀满大海。踏雪寻梅的人,冻得难以忍受。面缸似的那是袁安的房舍,盐堆似的那是党进的府宅,粉红似的那是表演歌舞的楼台。

        解析:表面看来,这首小令虽无多少深意寄托,但写得清新别致、耐人咀嚼。全篇首尾呼应,写雪而不见雪,笔法绵密自然。尤其是后三句将历史典故和俚语、俗喻融合在一起,更显现出一种富含俚趣的艺术效果。

【双调】殿前欢•里西瑛号懒云窝自叙有作奉和

        懒云窝,静看松影挂长萝。半间僧舍平分破,尘虑消磨。听不厌隐士歌,梦不喜高轩过,聘不起东山卧。疏慵在我,奔竞从他。

        译文:静看松影随时光移动,闲数藤萝绕枝中蔓延。虽只半间僧舍难挡风雨,却无丝毫尘世愁烦惹上心头。隐士们超凡脱俗的逍遥之歌百听不厌; 金榜题名、一鸣惊人的黄粱美梦从来不做; 那些扰人心智、东山再起的诱惑也打不动我,说我疏慵懒散我就是如此,争名夺利,奔走钻营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干?

        解析:这组和曲表述了对功名利禄的讽刺,对人生的感慨以及对自由精神的追求和向往。这也反映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之下,许多文人因反抗现实,所表现出的一种消极疏懒的状态。

【双调】殿前欢•登江山第一楼

        拍阑干,雾花吹鬓海风寒,浩歌惊得浮云散。细数青山,指蓬莱一望间。纱巾岸,鹤背骑来惯。举头长啸,直上天坛。

        译文:拍打栏杆而惊叹,海风袭人雾气翻涌鬓角沾。放声歌唱把浮云都惊散。细细地数着海上漂浮的岛屿,蓬莱近在视线之间。推起头巾露出前额,无拘无束地乘鹤遨玩。仰天发出悠长的鸣啸,喊声直上九天。

        解析:孤苦一生的诗人在多景楼上,望着那浩瀚的大海,那阴沉的世界,悲凉的现实和怀才不遇的苦闷便一起涌上心头。这首小令作者表面上似要表达“登仙”的追求,但实际上是为了抒发心中的愤懑之情。

【双调】卖花声•悟世

        肝肠百炼炉间铁,富贵三更枕上书蝶,功名两字酒中蛇。尘风薄雪,残杯冷灸,掩清灯竹篱茅舍。

        译文:侠义肝肠千锤百炼像炉中的钢铁,荣华富贵有如三更虚幻的梦。功名两字虚幻不可捉摸全是庸人自扰。世道如尖针刺骨的寒风,人情似疾风中翻卷如刀的急雪,人世凄凉,一盏灯照着一杯剩酒和半盘冷菜,还是掩好灯守着这竹篱茅舍。

        解析:乔吉这支《卖花声》结构十分简单,全曲虽只六句,但却细致地描绘出一位饱经风霜的文人的生活境遇和他的思想世界。

【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自适

        黄花开数朵,翠竹栽些个。农桑事上熟,名利场中捋。禾黍小庄科,篱落棱鸡鹅。五亩清闲地,一枚安乐窝。行呵,官大忧愁大;藏呵,田多差役多。

        译文:黄花几朵,虽不成簇,总有幽香;翠竹几枝,虽难成林,却又雅趣。庄园里种一些庄稼做起来是娴熟的事,不屑于在名利场中玩弄争权夺利的低能伎俩。稀疏的篱笆里养上几只鸡鹅,经营五亩清闲地,陶醉其中好似安乐窝。步入仕途,争名夺利,所谓官大忧愁大;归隐田园,官逼吏夺,苛捐杂税,所谓田多差役多。

        解析:《雁儿落过得胜令•自适》是一组曲,共有《自适》《忆别》《戏题》《回省》四支,此乃第一支。小令描写作者逃脱了世俗的烦忧,最终归隐田园的生活和心境。

【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忆别

        殷勤红叶诗,冷淡黄花市。清江天水笺,白雁云烟字。游子去何之?无处寄新词。酒醒灯昏夜,窗寒梦觉时。寻思,谈笑十年事,嗟咨,风流两鬓丝。

        译文:辽阔的清江天水可以作笺,茫茫的云中白雁可以为字,远方的游子啊,你如今到了哪里?我无法寄给你我的相思之词。在酒醒灯昏的夜晚,在窗寒梦觉的时候,那十年谈笑欢乐事,令人好寻思。真可叹,风流逝去时,两鬓已如丝。

        解析:这支散曲虽题为《忆别》,但通篇未出现一个“忆”字,而那种离别之苦和相思之情充斥其间。作者仅用数语便使女主人公声口毕肖,如见其人,同时也能体味到主人公那种真挚细腻的情感,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南吕】梁州第七•射雁

        鱼尾红残霞隐隐,鸭头绿秋水涓涓。芙蓉灿烂摇波面。见沉浮鸥伴,来往鱼船。平沙衰草,古木苍烟。江乡景堪爱堪怜!有丹青巧笔难传。揉篮靛绿水溪头,铺腻粉自蘋岸边,抹胭脂红叶林前。将笠檐儿慢卷,迎头,仰面,偷晴儿觑见碧天外雁行现,写破祥云一片笺,头直上慢慢盘旋。

        {一枝花}忙拈鹊画弓,急取雕翎箭,端直了燕尾鈚,搭上虎筋弦,秋月弓圆,箭发如飞电。觑高低无侧偏,正中宾鸿,落在蒹葭不见。

        {尾}转过紫荆坡白草冢黄芦堰,惊起些红脚鸭金头鹅锦背鸳,谑得这鸂䳵xichi儿连忙向败荷里串,血模糊翅搧,朴刺刺可怜,十二枝梢翎向地皮上剪。

        译文:天边隐隐约约的残霞像鲂鱼尾那样红,秋水像鸭头绿那样澄澈,艳美的荷花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只见结伴的鸥鸟在嬉戏,鱼船往来如织,平坦的沙滩,枯萎的草地,苍老的树林,淡淡的晨雾,江乡的风景多么可爱!即便画家的巧笔也难以描绘。那溪水像揉进了蓝靛一样湛绿,白蓣花开的岸边像铺了一层白粉,枫树林红得像反抹上了胭脂。这时有一位射雁的高手,将笠帽檐儿慢慢地卷起,他迎面仰头盯住了碧蓝天空里的一行大雁。那雁儿无忧无虑地在祥云上写字,一会排成“一”,一会儿排成“人”,一会儿直上云霄,一会儿低低盘旋。

        那射手拈起画鹊的弓,急忙拿来雁翎箭,端正燕尾鈚,搭上虎筋弓玄,弓被拉得中秋月那样圆,刹那间箭飞出去像一道闪电。不高不低不偏,正射中一只大雁。那中箭的雁儿跌落在芦苇丛中,不见踪影。

        那射手急急转过紫荆坡、白草冢、黄芦堰,惊起了红脚鸭、金头鹅、锦背鸳,吓得那些紫鸳鸯连忙往枯萎的荷叶中间窜。射手终于发现了那只扇动血淋漓翅膀、在地上扑腾的大雁。它那十二支翎梢正向泥土里钻。

        解析:这套曲虽然描绘了一幅景象壮阔的秋日射雁图,但也是作者为死于箭下的大雁谱写的一曲悲歌。结尾的悲凉气氛和引子中欢快、明朗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也给人带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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