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日]谷川俊太郎


春天就应该读诗呀。三月多云的天空下,在可爱的电车沿线,除了春天禁止入内。这本诗集就像电车轨道的樱花,温柔可爱。


谷川俊太郎,日本国民诗人,不满20岁步入诗坛至今,创作年表足够长。他的诗句平易、简约、朴素和透明,意味深长,孤独有感。 “诗歌这种无政府语言”(谷川俊太郎 语)跟现实生活和时代政治保持着适当的微妙距离,超越这个时代并创造出一种暂新的语言和诗情。


<孤独>

鸟无法给天空命名,鸟只是在天空飞翔。

回忆中没有你的踪影,你化作微风轻抚我的面颊。


今天的孩子们忙于玩耍,数千次地把猜拳的小拳头划向天空。

跳绳的圈儿又不断地测量着天空,天空为什么对一切保持沉默。


万有引力,是相互吸引孤独的力。

向着二十亿光年的孤独,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阅读天空,歌唱云朵。太阳注视着,树木也凝视着。

我遗忘的,和我数不清的记忆。

某日清晨,我真正触摸过的树,是永远的谜。


<春的临终>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我把悲伤喜欢过了。

我把笑喜欢过了,我把等待也喜欢过了。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早晨,我把洗脸也喜欢过了。


在翻卷的云下,浪花翻涌着星星的皮肤。

粉碎着闪烁的白浪,是最最深沉的碧蓝。


钱要能变成树叶就好了,不是全部一半就够。

然后望着树叶,能呆坐一整天。


风还很凉,几架纸飞机飞起又落下。

灵魂中的语言与触及空气的语言,既相似又不相似。


默不作声地眺望正午的月亮,更为遥远的开始和结束,一点点地坠落心中。


院子里落满了枯叶,赤裸的树下有把椅子。

仿佛有无形的人坐在那里,或许那就是少年时的我。

心不在焉地梦想着未来,“藏好了吗”和“还没呢”的回音,

在回忆中纠缠一起。


浮雕的影子一时很浓,幼嫩的常春藤知晓明天。

但夕阳不在门扉上落下尘埃,不在的人们去了何方。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河水为什么冰凉,因为想起了曾被雪爱恋的日子。


活着,是超短裙,是天文馆,是约翰·施特劳斯,是毕加索,是阿尔卑斯山,

是遇到一切美妙的事物,而且还要小心翼翼提防潜藏的恶。


孩子们在围墙外边走边笑,阳光缓缓转动影子。

看伸过来的手,和从树缝间落在那手上的阳光。

看月亮上厚厚的尘埃,和干涸的湖。

看像玻璃窗外的天空,一样湛蓝的空壶。

看很多的诗句中,溢出来的海水。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人彼此变得十分相似。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天空静静地涌淌泪水。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人还在无知地继续歌唱。


一天的结束便是梦的开始,

人人都无缘无故地活着,

我没有可以讲给你的故事。


<语言的胎盘>


想着你的单纯的我的复杂,

想着我的复杂的你的单纯。


微风从窗口送来草木的芳香,

大气裹挟着平凡日子的声响。


啼鸣的小鸟们胡说着历史,

我用语言收集着世界的细节。


初秋的午后夕阳斜照,

模糊的橙色披着一层褪色的青宛若戴着面纱,

一切像似醒非醒的梦。


妈妈还没有来,

这儿的花儿永不凋零。


<悲伤>


掬起的一杯水里,映现着我们全部的一生。

那刺眼的光,和那切肤般的凄冷。


墨西哥的姑娘,在早晨的薄雾里等待着公共汽车。

纽约的少女,面泛微笑睡着翻身时。

罗马的少年,向染红朝阳的柱顶使眼色。

在这个地球上,早晨总是在某一个地方开始。


<如果语言>


描写人的行为的是小说的工作,给人带来无数欢喜的是诗歌要做的事。

小说走的路蜿蜒曲折地通向人间,诗连蹦带跳走的路越过笔直的地平线。

二者都无法填饱饥不果腹的孩子,

但至少诗不怨恨世界,因为幸福的风吹进了肺腑。


语言从被写下的瞬间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而是大家的。

不论搁下多么美妙的献辞,不论点缀着多么个人化的记忆,也许都无法把诗从人们眼中藏起。

因为它甚至不属于写下它的诗人,所以诗才有可能属于任何人。


诗化作微风游历人间,

又变成闪电刹那间照亮真实的面孔。


因为无法微笑,蓝天浮起云彩。

因为无法微笑,树木随风摇曳。

因为无法微笑,狗儿摇动尾巴。

可是人,尽管能够微笑,却时时将它忘记。

还因为能够微笑,用微笑骗人。


人从白天争先恐后地睡去,做着大大小小的梦。

人声断绝,世界是谁的回忆?

在蓝天的一隅,一只小鸟消逝了。

还是沉默为好,

如果语言,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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