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文学散文选】地瓜的记忆丨赵素馥

【神州文学】休闲时光从一个故事开始

                                                           地瓜的记忆

                                                            文/赵素馥

今日去菜市场，我又买回了一些地瓜。老公见后说我：“你怎么就这么爱吃地瓜呢？”是的，我喜欢吃地瓜不仅仅是因为那外貌红装素裹，还因为我是吃着地瓜长大的。

在我小的时候，爸妈就在离家不远的山上栽植了很多地瓜。那地方是黄土沙壤，算不上肥沃，但长出的地瓜却是甘甜如蜜。烀熟出锅，个个挂着油膏，柔柔软软的，掐开一端，用嘴一吸，咕噜一声，那金红的瓜肉更如蜜似脂，穿喉入肚，美不可言。我时常一边吃着香甜美味的地瓜，一边问妈妈：“地瓜这作物最早是谁发明的？真的应该感谢这位聪明的发明者，让我们吃上这么好的食品。”妈妈笑着告诉我，关于地瓜的来历还真有个故事。在很早以前我们村里是没有地瓜，直至晚清，一位在外省为官的岳姓举人，告老还乡，带回几只种薯。开始，只试栽在自家的院里，对外秘而不宣。谁料，当年秋后一位长舌伙计无意中泄露消息。半夜三更，村里有几个好吃者，翻墙入院，将一根根瓜秧从根撸到梢，摸了半宿，硬是两手空空。翌日聚在街头，气急败坏地嚷道：“什么这瓜那瓜，老长的蔓，连瓜蛋也没有一个!”此话传到主人那里，连忙吩咐下去：“快把地瓜刨出收好。”至此，人们才幡然醒悟：地瓜原来是结在地下的呀。

据说：地瓜从岳家推出的最初几年，是被当作贵重礼品赠送人的。谁家要是有人赠送地瓜礼品，那可了不得。妈妈说她出嫁三日后回娘家时，奶奶就把地瓜当作稀罕珍品，包了几个挂在骡背上。路上，她很好奇，忍不住抠下一点尝尝，还被爸爸制止，直羞得她无地自容。到了娘家，她拿出地瓜给外公外婆吃，可是外公外婆也不舍得吃，只拿出一个蒸了，给嘴馋舅舅和小姨解解馋，余下的作为良种繁育了。

    在六十年代初期，农村闹灾荒，多数人家囤底朝天。这个时候，即使极少数人家有点让人垂涎欲滴，甜甜的地瓜，也没舍得把它吃尽杀绝、断子绝孙，而是留着仅有的那点地瓜来良种繁殖。饿急了的人们，只是掐些地瓜叶，和些玉米面煮成菜糊果腹，艰难地度过了那缺吃少粮，挨饿的年代。

由于地瓜的高产和抗病、抗灾能力特强，加之我们那里地少人多，地瓜自然成了村民种植的首选作物。在我们村里家家户户栽植大面积的地瓜，使地瓜快速繁衍扩散。待秋天地瓜成熟了，只见家家场院子里、田地间，白花花的一片。每家院子里晾着都是熟地瓜儿，炕梢上垛着是生地瓜。整个冬季，一日三餐，除了逢年过节，地瓜系列便成了每家的主粮。掀开锅盖，触目所及，不是烀地瓜，就是用地瓜丝、地瓜丁煮成的粥。心灵手巧的妈妈每天变了花样的给我们做地瓜吃。用地瓜和着花生饼末做成带馅的玉米面饽饽，用地瓜做包子、蒸发糕、擀面条，还把地瓜放在炉灶上烤着吃，那飘着香味的地瓜溢满整个屋子，馋的我和哥哥俩还没等地瓜烤透，就着急拿出来吃。那时我和小朋友们的衣袋里的零食，除了少有的炒花生、葵花子，再就是那挂着白霜的熟地瓜干儿了。不过我偶尔也看到家里的饭桌上，大盘大盘的地瓜旁边，横卧着一两只烙着黄橙橙，散发出甜丝丝的香气的甜饼，我和哥哥馋涎欲滴，但我们知道，那是母亲给在外劳累一天的父亲准备的。我与哥哥姐姐只能吃地瓜系列食品，直吃得人喉咙发腻，可是我们个个长得结结实实，从不生病。一个冬天下来，我们个个白白胖胖的，并且白里透着红晕，妈妈笑着对我们说，这地瓜真是个营养丰富的极佳食品呀。

待我长大去上学了，每天母亲早早起来给我做早饭，还给我煮两个地瓜拿着，留作中午饭，就这样我一直吃到初中毕业。

考上县高中后，我寄宿在学校。每个星期我回家背一兜子地瓜回校。食堂定餐，吃不饱饭时，我就拿出一个地瓜来吃，看到有的同学也吃不饱饭时，便送给她一个。这周拿的地瓜吃完了，下周回去再背，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我完成了高中阶段的学习，顺利地考上大学为止。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城里工作，结婚生子了。一段时间吃不到地瓜，心里头还真有些发痒，惦记得很。好想吃老家栽植的地瓜，母亲烀好着的地瓜那种香甜味道。节假日休息时，我便带着儿子回老家去看望父母亲。面对爸妈端上的白面馒头和鱼、肉盛宴。我说：“妈妈我要吃您烀的地瓜。”对此，儿子百思不解：“那地瓜有什么好吃的呢？”爸妈则连连称赞：“啧啧，看看我女儿，在城里生活这些年，还是没忘根!”一会的功夫，妈妈烀了一锅地瓜端上了桌，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儿子却说：“妈妈，这地瓜一点也不甜！”我母亲忙接着话说：“新地瓜，等放在那里困困就甜了，你吃着不甜，你看你妈吃的那个甜呀！”是呀，新地瓜刚吃时，不是很甜，放在那里困一段时间就会更甜的。

自从父母亲去世以后，我在也没有吃到老家的地瓜了。现在那叫人既腻烦又怀念的地瓜，在老家也极少数有人家栽植了。因为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物质丰富了，农村人的日子过得也越来越好了。吃、住、穿、用比城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米、面、鱼、肉已属平常。但那铭刻着我童年美好记忆的地瓜，如今却卖不上好价钱了，自然就被弃若敝屣，就连昔日以地瓜及其根蔓为食的猪、羊，也鸟枪换炮，吃上了用玉米、豆饼、鱼粉等调制的“细粮”。可是靠地瓜养大的我，每次逛菜市场，看着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时令蔬菜，我还是对地瓜情思不绝，情有独钟的，都会买一些回来。

如今吃着香甜美味的地瓜，目睹着人们生活的美好和发展，让我再一次想起爸爸妈妈那代人的艰辛、想起自己那遥远而困苦的童年、想起读书时吃地瓜的情景、想起妈妈烀好的地瓜，吃起来那种飘香甜润的味道……

本文作者：赵素馥、大石桥市政协委员、大石桥市作协主席 ，辽宁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