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爸爸讲中国历史：宋朝—富有的弱国（3）

今天要说说宋朝的富。

东京梦华和武林旧事

北宋的首都是今天的开封，当时又叫汴梁、汴京、东京，水浒传里说的东京汴梁府就是指的开封了。南宋的首都是今天的杭州，当时叫临安，因为市内有武林山，又称为武林。北宋南宋相继灭亡后，当时的文人凭借过去的记忆，写了不少怀念故都的书，其中最有名的是描写汴梁的《东京梦华录》和描写临安的《武林旧事》。这两本书让我们今天还能感受当年两个超级大都市的繁华。

北宋时东京和临安的人口都达到百万以上，今天百万人口的城市不算什么，但在当年是什么概念呢？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伦敦、巴黎、威尼斯等人口都不超过1万人。宋朝延续唐朝泱泱大国的国力，除了两个首都，宋朝人口超过十万的城市有四十多个。在人口、财力、社会繁荣程度上，宋比唐还要更胜一筹。

人口的聚集给城市带来繁荣，大家都喜欢逛夜市，中国最早的夜市就是从宋朝开始的。唐朝的城市还是实行宵禁的，就是到晚上一定时间之后不准老百姓上街，有士兵巡逻，发现了是要抓起来的。而宋朝则政府明令允许民间举办夜市。照《东京梦华录》的描写，当年开封的商业街市昼夜不休，早市结束紧接着夜市，夜市开到凌晨一点，之后在最热闹的市区还有鬼市。这个鬼市，今天有的文学影视作品描写成一个神秘、非法的市场，其实就是当年开封彻夜不休的大夜市。今天彻夜不休的夜市恐怕也很少见了吧。

嘴馋的时候可以翻出《东京梦华录》或《武林旧事》来看看，那上面的美食真是令人向往，比如《梦华录》写到州桥夜市的小吃：水饭、爊肉、干脯、獾儿、野狐、肉脯、鸡、鹅、鸭、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碎、旋煎羊、白肠、鲊脯、黎冻鱼头、姜豉、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纱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旋儿、细料餶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离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鲙……有大菜有小吃，有饮料有零食，看得人口水都下来了，比现在夜市上一水的烤串不知高明多少！

题图是北宋徽宗时的画家张择端画的《清明上河图》，这幅画是当时汴梁府的写实画，可以与《东京梦华录》对照着看，很多细节都能对应上，非常有意思。从清明上河图上可以看到，汴梁府已经有了类似银行功能的钱庄，在闹市区设有消防队，在市场边上有税务所，城市管理相当先进了。

宋朝为什么那么富

讲宋朝建立的时候说过，和其他开国皇帝不同，赵匡胤接手的不是烂摊子，而是一个花花世界。北方经过后周郭威柴荣两代明君的经营，欣欣向荣，南方常年无战乱，南唐、吴越、后蜀都是繁荣富裕的发达地区。宋朝的先天条件不错，但更关键是没有吃老底，而是继续发展了。

夜市鬼市可不光为了吃，更重要的是为了做生意，白天的时间都不够用，这得多大的生意！这也是宋朝为什么富的重要原因。宋朝是中国古代极少见的高度重视商业的朝代，除了国内贸易，还有非常发达的海外贸易，宋朝的商业税收长期占国家财政收入一半以上，最多时达到72%，这在中国古代是独一无二的，其他朝代都是以农业税为主的。大家想想，靠种田能有多少收入，今天农药化肥机械化都用上了，一般的农民种田能不赔本就不错，何况没什么科技含量的古代农业。所以宋朝的财政收入比起其他朝代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国家有了钱，就可以兴修水利、开拓道路，进一步帮助民间经济发展，而财政不依靠农业，碰到荒年灾年、皇帝寿辰之类的，还减免农业税，老百姓就有动力拓荒、扩大农业生产，所以宋朝虽然不依靠农业，但农田面积和农业产量比唐代反而增加很多。更重要的是政府鼓励商业流通，所以国家富的同时，民间也富，这是宋朝最好的地方。

我们看水浒传，武大郎是干啥的？卖炊饼的，宋朝的炊饼就是今天的馒头，他还没固定的店面，但已经可以供一家人的生活，还租得起阳谷县紫石街临街的二层小楼房。照司马光的说法，唐朝时只有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丝绸衣服，宋朝的普通人家普遍都能穿。据西方历史学家的估计，北宋时汴梁府守城小吏的生活水平，要高于当时欧洲的王室。真要穿越到古代，我看也就宋朝还可以考虑。

商业的作用绝不仅仅是让人们生活更富裕，它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手段。买卖规模大了，像过去一样使用金银铜来支付就显得很麻烦，这就促成了纸币出现。全世界公认最早的纸币是北宋时四川地区发行的“交子”。

纸币也是货币，但它和金币银币相比有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纸币不过是一张纸，它本身的价值和它的面值之间是没有关系的。一百元和一元纸币的成本大概差不了多少，但我们从不会在买一百元话费的时候丢给营业员一元钱吧？同样两张纸，我们相信一张值100元，一张只值1元，是因为大家相信发行纸币的人，我们拿着面值100元的纸就能换回市场上价值100元的商品，这就叫信用。

信用是推动社会向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力量，它只有在大规模的商业活动中才能逐渐出现。有了足够的信用，社会就能突飞猛进的发展。古代社会的科技水平长时间很低，为什么古代人不花力气去搞发明创造呢？比如说铁匠，一周能打两把农具，如果发明一个打铁机器，一周能打100把农具，他的收益可以增加50倍。可是搞发明要投入时间和金钱，这个铁匠每天辛苦工作才能挣够温饱的钱，他没有多余的钱和时间来搞发明。如果有了银行，铁匠就可以申请贷款，其实就是预支他未来的收入来搞创业，如果有了保险公司，铁匠还可以买保险，减轻发明不成功带来的损失。

我们还可以设想，如果铁匠花费极大努力发明出了打铁机器，自己还没用几天，全市的铁匠铺就都模仿了他的机器，他还有动力去搞发明吗？必须有专利权的保护，人们才能放心的去搞发明创造。

银行和保险公司就是信用发展到一定阶段才会出现的商业机构，专利权是更高级的信用形式，它们一旦出现，又会推动社会信用更多更好的发展，人类社会就逐渐从古代发展到近代、现代。

宋朝极为惊艳的领先欧洲几百年发明出了纸币，从而在信用之路上领跑全世界，这就是宋朝大力提倡商业的结果。如果宋朝没有亡国那么早，沿着重商的道路继续发展上百年，中国的历史大概会大大的改写。可惜历史不能假设，宋朝的富没能转化为强，亡国于文明程度低得多的金、元，导致中国在近代化的赛场上由领先变为落后，真是极其极其可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