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升起之前（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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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一介书生

 

“父亲……”

佘族族长佘步克却抬起一只手制止儿子继续说下去。他背对着佘知希而站，这一只手举起的姿势却神似战场上攻击敌人前正蓄势待发的样子。

佘知希却沉默地站着，并不离去。记忆中有多少次，父亲都是这个拒绝聆听的模样，他已经不记得了，也不太关心。这个父亲，对他来说总是有些陌生，即使从小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他总觉得父亲很少看自己，甚至很少注意到自己，最近倒是多了，但每次都是看了两秒后，他就会从父亲的眼神里看见失望。

他知道父亲失望什么。即使长着一张与大哥一模一样的脸，有着与大哥一模一样的嗓音，也无济于事。他不是大哥，就这么简单。

从小，与喜爱兵法军事的大哥不同，他总是更喜欢独自一人在房间待着，看看书写写字。就连妹妹佘恋合都比他强，召唤蛇的能力更是难得。这样的不同，在意欲统一天下的父亲眼里，自然就会有所偏好。“柔弱书生，无缚鸡之力，”能成什么大事呢？

他也曾以为自己会一事无成，终生庸庸碌碌。他曾认同父亲的观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书生，并因此感到自卑。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一种阴影下，觉得自己毫无是处，却也没有觉得自己必须要改变这种状态，因为躲在大哥和妹妹的强大背后，他没有危机感。

如今，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情形。他一介书生走出门来，竟然也演变成了一方将领。人们对他刮目相看的同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逼无奈的啊。

十年前大哥的离去，妹妹恋合的经常性晕厥，让他突然清醒过来，人无法一辈子躲着安逸。虽然在这十年间妹妹的情形有所好转，他却始终放心不下，仿佛有一个更大的灾难在前方等着，就如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恰恰如他所料，几天前，妹妹再次晕倒，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醒过来。

父亲的阴沉也因此更重了。他就只有这三个儿女，偏偏就是那两个令他骄傲的儿女一个一个都要在自己之前离去。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怀疑，上苍在跟他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今天一大早，佘知希就获知了这个消息，立马就赶过来将这个消息告知父亲，然而父亲却显得不太愿意听。

这也难怪。佘族人目前都还沉浸在“天下统一”的兴奋之中，都以为今生今世终于要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了，如何能接受“竟然大敌又要来临”？

佘知希固执地站在原地，望着父亲的背影。

这关系到佘族的未来，他必须说服父亲。

这关系到妹妹的生死，父亲必须得知道，无论这些话听起来会如何地荒唐。

幻城必须死。

这是天下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