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与《战国策》札记(五十四)

武灵王平昼闲居, 肥义侍坐,曰:“王虑世事之变,权甲兵之用,念简、襄之迹,计胡、狄之利乎?”王曰:“嗣立不忘先德,君之道也;错质务明主之长,臣之论也。是以贤君静而有道民便事之教,动有明古先世之功。为人臣者,穷有弟长辞让之节,通有补民益主之业。此两者,君臣之分也。今吾欲继襄主之业,启胡、翟之乡,而卒世不见也。敌弱者,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无尽百姓之劳,而享往古之勋。夫有高世之功者,必负遗俗之累;有独知之虑者,必被庶人之恐。今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议寡人矣。”

赵武灵王平日里闲着的时候,独自居住,肥义在旁边陪坐,说:“大王您是不是在考虑目前时事的变化,权衡兵力的合理使用,思念筒子、襄子的光辉业绩,盘算如何从胡、狄那里得到好处呢?”赵武灵王回答说:“继承君位不忘祖先的功德,这是做君王应遵循的原则;委身于君,致力于光大君主的长处和功绩,这是作臣子的本分。所以贤明的君王在平时就要教育老百姓为国出力,战时则要争取建立继往开来的功业。做臣子的,在不得志时要保持尊敬长辈谦虚退让的品行,地位显达以后要做出有益于百姓和君王的事业。这两个方面,是做君王和臣下的应尽职责。现在我想继承襄主的事业,开发胡、翟居住的地区,但是我担心一辈子也没有人理解我的用心。敌人的力量薄弱,我们付出的力量不大,就会取得非常大的成果,不使百姓疲惫,就会得到简子、襄子那样的功勋。建立了盖世功勋的人,必然要遭受一些世俗小人的责难;而有独到见解的人,也必然会招惹众人的怨恨。现在我准备教导民众穿着胡服练习骑马射箭,这样一来,国内一定会有人非议指责我。”

赵武灵王非常有见地。说得很合理,完全是可以作为君臣的标准化规范准则。

  肥义曰:“臣闻之,疑事无功,疑行无名。今王即定负遗俗之虑,殆毋顾天下之议矣。夫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昔舜舞有苗,而禹袒入裸国,非以养欲而乐志也,欲以论德而要功也。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王其遂行之。”王曰:“寡人非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之。狂夫之乐,知者哀焉;愚者之笑,贤者戚焉。世有顺我者,则胡服之功未可知也。虽敺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肥义说:“我听说,做事情犹豫不决就不可能成功,行动在即还顾虑重重就决不会成名。现在大王既然下定决心背弃世俗偏见,那就一定不要顾虑天下人的非议了。凡是追求最高道德的人都不去附和俗人的意见;成就伟大功业的人都不会去与众人商议。从前舜跳有苗(上古南方部族)的舞蹈,禹光着身子进入不知穿衣服的部落,他们并不是想放纵情欲,怡乐心志,而是想借此宣扬道德,建立功业,求取功名。愚蠢的人在事情发生以后还看不明白,而聪明的人却能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就有所察觉,大王您还是马上按您的想法去付诸实施吧。”赵武灵王说:“我不是对‘胡服骑射’这件事有什么顾虑,而是担心天下人笑话我。狂狷的人觉得高兴的事,有理智的人会为此感到悲哀;愚蠢的人高兴的事,贤明者却对此担忧。如果国人都支持我的话,那么改穿胡服的功效就不可估量。即使举世的百姓都讥笑我,北方胡人和中山国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得到手。”

这里提供了两个历史材料,一个是舜为了教化三苗曾经跳苗族的舞蹈,打入三苗的文化内部。禹为了教化裸身族,自己也裸身进入裸身族内部。并非舜和禹要改变自己成为三苗和裸身。反而是为了改变三苗和裸身族而作的先期同化行为。西土也有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之说。

  王遂胡服。使王孙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且将以朝,亦欲叔之服之也。家听于亲,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亲,臣不逆主,先王之通谊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议之也。夫制国有常,而利民为本;从政有经,而令行为上。故明德在于论贱,行政在于信贵。今胡服之意,非以养欲而乐志也。事有所出,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后德且见也。今寡人恐叔逆从政之经,以辅公叔之议。且寡人闻之,事利国者行无邪,因贵戚者名不累。故寡人愿募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谒之叔,请服焉。”

  赵武灵王于是改穿胡人的服装。武灵王派王孙緤去告诉公子成自己的意思,说:“我已经改穿胡服了,而且将要穿着它上朝,我希望王叔也改穿胡服。在家里听命于父母,在朝廷要听命于君王,这是自古至今公认的道理;子女不能违背父母,臣子不许抗拒君王,这是先王定下的通则。现在我下令改穿胡服,如果王叔您不穿它,我担心天下的人对此会有所议论。治理国家要有一定的原则,但要以有利于民众为出发点;处理政事有一定的法则,但首先的是政令能够顺利施行。所以,要想修明朝廷的德政,必须考虑普通民众的利益,要想执掌国家的政权首先要使贵族接受君命。现在我改穿胡服的目的,并不是想纵情恣欲只顾自己享乐。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有成功的基础、等到事情成功以后,政绩才能显现出来。现在我担心王叔违背了从政的原则,以至助长贵族们对我的非议。何况我曾听说过,只要你做的事情有利于国家就不必顾忌别人说什么,依靠贵族来办事,就不会遭人非议。所以我希望仰仗王叔的威望,促成改穿胡服这件事的成功。我派王孙緤特地来禀告您,希望您也穿上胡服。”

  赵武灵王懂得先找同盟者的方法,否则改革太孤立不好。

好了,我们来看看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吧!

在同一个冬季中,安布累喜阿人依照他們劝攸利洛卡斯和他的軍队留在在那里时所允諾的,率領三千名重装步兵,进攻安非罗基亚的亚哥斯,占領了奥尔匹,这是靠近海边山上的一个要塞,过去阿开那尼亚人建筑这个要塞,作为法庭。这个地方离海岸边的亚哥斯城大約二十五斯塔狄亚⑨。

安布累喜阿人占领亚哥斯。

同时,阿开那尼亚人派了一部分軍队去援助亚哥斯,其余的軍队駐扎在安非罗基亚一个叫做克勒尼或“泉水”的地方,以防范攸利洛卡斯指揮下的伯罗奔尼撒人,使他們不能偷偷地从那里跑过去,和安布累喜阿人联合在一起。他們又派人到德謨斯提尼那里去,請他来指揮他們;当时德謨斯提尼頜导远征軍,巳浛进入挨托利亚了。他們又派人去請雅典的那二十条船艦③来援助他們;这个艦队在提摩克拉底的儿子亚里斯多德和安廷尼斯都的儿子海厄罗丰指揮下,正在伯罗奔尼撒半島沿岸巡邏。

阿开那尼亚人请求雅典援助。

在奥尔匹的安布累喜阿人也派遣使者到安布累喜阿城去,請求他們的同胞們派遭全軍来支援他們,因为他們恐怕攸利洛卡斯的軍队不能通过阿开那尼亚,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是他們自己必須孤軍作战,就是,如果他們想要撤退的話,他們会遭遇着很大的危險。

安布累喜阿人也请求自己的同胞援助自己。

同时,攸利洛卡斯指揮下的伯罗奔尼撒人听到安布累喜阿大已經到了奥尔匹的时候,他們馬上离开普洛斯基姆,来支援安布累喜阿人。他們渡过阿基洛斯河之后,进軍通过阿开那尼亚,他們发現当地的居民都走光了,因为这些居民都去援救亚哥斯去了。他們的右边是斯特拉托斯城和城内的駐軍;左边是阿开那尼亚其余的地方。他們通过斯特拉托斯人的領土前进,横过菲提亚,繞过麦第溫的边界,然后通过利姆尼亚。在这里,他們越过了阿开那尼亚的边界,进入阿格里人的領土,阿格里人和他們是友好的。他們到达泰阿莫斯山(山在阿格里人的領土内),由峽口越过山岭,在黄昏后进入亚哥斯的領土内。那么,他們通过亚哥斯城和阿开那尼亚人在克勒尼駐防地之間的道路,而沒有被发觉,就和奥尔匹的安布累喜阿人联合在一起了。

斯巴达军队顺利与安布累喜阿人汇合。

現在两軍联合了,黎明的时候,他們在一个叫做麦特罗玻里的地方布置陣地,在那里建立营幕。不久之后,那二十条雅典船艦駛入安布累喜阿海灣了。和他們在一起的,有德謨斯提尼領导的二百名美塞尼亚重装步兵和六十名雅典弓箭手。艦队停泊在奥尔匹的山丘对岸的附近。同时,阿开那尼亚人和少数安非罗基亚人④已进入亚哥斯城内,备准和敌人作战。他們推举德謨斯提尼为全体同盟軍的总司令,和他們自己的将軍們合作。他領导他們出来,在阿尔匹附近一个地方駐扎軍营;在这里有一个山谷,把两支軍队隔开来了。

雅典的援军也到达了。

两軍相持了五天,双方都未出战;但是到了第六天的时候,双方列成战陣。伯罗奔尼撒人的軍队人数較多,处于优势;德謨斯提尼恐怕被敌人包圉,因此,他把大約四百名重装步兵和輕装步兵埋伏在一个灌木丛生的暗道上,他的計划是想正在两軍交战的时候,这些軍队就从埋伏的地方跑出来,从敌人突进的側翼后面进攻。双方准备好了的时候,他們前进作战。德謨斯提尼带着美塞尼亚人和少数雅典人在右翼;中央和左翼是由阿开那尼亚人和当时在那里的安非罗基亚标枪射手各分队組織而成。在另一方面,陣线是由伯罗奔尼撒人和安布累喜阿人的混合队伍組成,只有門丁尼亚人全在左边,但不是最左翼,因为最左翼是攸利洛卡斯和他自己的軍队,跟德謨斯提尼和美塞尼亚人相对。当两軍相搏的时候,伯罗奔尼撒人的左翼处于优势,正将包圍敌人的右翼了,当时阿开那尼亚人从埋伏中突然起来,从他們的后方突击,一下就把他們完全打垮了,他們沒有一个人能站在陣地上来抵抗的。真的,他們所受的惊慌傳布于其余大部分的軍队里;因为攸利洛卡斯的部队是他們所有的最好的部队,别人看見这些部队尚且被打敗了,他們自己更加威觉恐慌。这次战役的功績是屬于德謨斯提尼指揮下的美塞尼亚人的,因为他們正首当其冲。同时,安布累喜阿人和右冀的軍队战胜了敌軍,追逐敌軍到亚哥斯。但是当他們回来的时候,他們看見主力軍战敗了,胜利的阿开那尼亚人向他們进攻,他們經过很大的困难才逃回奥尔匹。他們中聞許多人被杀死了,因为在突圍的时候,他們沒有秩序,也沒有纪律;在退却的时候,只有門丁尼亚人还保持着完整的队伍,比任何其他部队都要好些。战斗繼續到黄昏的时候。翌日,因为攸利洛卡斯和馬卡里阿斯都已陣亡,門尼达阿斯負指揮軍队之責;在这次大敗之后,他不知道要怎样办才好。如果留在那里的話,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抵抗圍攻,因为他在陆地上和海上都被雅典的軍队和艦队包圍了;如果退却的話,他很少有安全逃脫的希望。因此,他和德謨斯提尼以及阿开那尼亚的将軍們商談,不仅請求收复陣亡者的尸体,并且要求一个他可以撒退的休战和約。他們把陣亡者的尸体交还給他,他們自己建立了一个胜利纪念碑,收复了他們自己陣亡者的尸体,其数約三百人;至于讓他依照休战和約撤退的問題,他們对全体軍队公开表示拒絕;但是德謨斯提尼和他的阿开那尼亚同僚者秘密地訂立协定,允許門丁尼亚人、門尼达阿斯和伯罗奔尼撒的其他司令官及重要人物马上回去。德謨斯提尼的目的,一部分是想以此削弱安布累喜阿人及其雇佣軍队①的势力,但是主要是想要使这些地区的人不信任斯巴达人和伯罗奔尼撒人,認为他們是只顧自己的安全而不顧同盟者的利益的。

此次战役以斯巴达人大败为结束。德謨斯提尼精通网开一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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