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3 回忆最苦的日子

我过的苦日子，那是真的苦。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中考从村中学考到市一中，家里太穷了，只能读中师，有补助金，继续读到专科毕业，分到一个偏僻的乡下中学去教书。 工资两百多块。吃教师食堂每个月交130左右，伙食很差很差，一个周可以吃到二两五花肉，这是最有营养的菜了！ 米是霉味的，面是灰的， 交完伙食费，剩下的钱，要是想买双皮鞋，那就别生病。 累呀，苦呀。 28岁，胃出血，那几年超负荷工作，累的，郁闷抑郁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严重胃炎，粘膜部分萎缩，住院一个月也还是吃不下饭，校长放我一年假。我休息了半年就要求上班，校长不允，叫我养好病。又休息了半年。 这位仁慈的校长，我终生感谢！没齿不忘 ! 我祝他好人一生平安长寿。 我生病前一年我一个女同事累死了，没时间休息，自己好强，初三毕业班班主任，撑着不休息，肾盂肾炎拖成肾衰竭，死于尿毒症。享年27岁。 我生病前一年就有些生活即将有变、迷迷糊糊的预感，开始利用空闲时间慢慢积累单词，生病中断断续续，还好基本可以坚持，胃疼稍微轻一点就开始背单词，难受了就中断一天，背了两年多不到三年。 以此抵御绝望的心绪和身体的不适。 虽然我看不见未来。 身体情况接下来几年恶化了。 熬到30岁，病情逐渐加重，胆囊也出了问题。同时胃病没有好的迹象，胃部嘈杂，经常不能吃饭，夜不能寐。 形容枯槁。瘦到脱相，仅剩90多斤。 胳膊瘦到无肉，热天不敢穿短袖露出胳膊。 孤身一人。 父亲带走了母亲，说他老了，也需要人照顾他。 期间我换了领导，争取到病休一年，但是工资被扣发一大半，每个月仅剩两百多。 一年后，身体太虚弱，不能久站，但是领导勒令上班，拿医院诊断书去找领导，想再续假一段时间，领导拒签，答曰可以留职停薪，工资停发，可以继续休息。 至此，弹尽粮绝。 但是病还得治，药不能停，开始借钱，先后向亲戚、父母借，每次几十几百，累计几千元。 我记得那年夏天有SARS，很热，有一次我去医院买药，在县城一家网吧上网了一个小时，偶尔看到一则新闻，成人专升本政策有变，改成大学语文、政治、大学英语。 我知道机会可能来了。 马上去市内买书三本，回家读背。 等秋季报名时间到了，去市内报考。 考试那天阴雨霏霏，住了个十块一晚的旅馆，冷的直哆嗦，此生难忘。 年后，通知书到了，那时候网上可以查到详细的信息，我考了不少分，三万文科考生我排第二（成考也分文理）。 这是我五年来绝望生活深渊中第一道彩色的光亮。 我的目的很简单：城市有家教可以做，学校宿舍便宜，我可以养活自己，并还债。 我会教书，可以挣钱。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艰难、越冷静、越专注。 我发病前几年，工作上仅仅能做到不好不坏，周末就是玩，精神涣散，无所追求，浑浑噩噩，脚踩西瓜皮。 可是，上学需要钱呀！ 平时药费里还剩一点点钱，又找家人借了一部分。 两年读书期间过程不细表，总而言之，我感谢我的学校，本校统招本科班的教师一样地教我们，无歧视，负责，我CET46、TEM48都过了。 家教做起来，钱也还玩了。自己每月还有结余。 23岁参加工作后，马上进入常年不间断的超负荷劳动（带初中毕业班），极低的工资，完全不能摄取到基本营养的教师食堂，导致我年纪轻轻病入膏肓，而现在，我离开了那里，居然吃上了大学食堂里体面有营养的饮食，经常热泪盈眶，既心酸，又感激！ 身体也好多了，体重增长了20斤。 城市使人学会成长。 然后自己办了个培训机构干了一年多。 平时复习考研书。 一年后离职了，考上了，我在小年那天考的，回到那个城市，又呆了三年。 此后经济条件一直还行，这得益于我不停地学习和工作。 正常情况下，我可以达到在老家同事年收入的十倍。 后来更大的变故来了，可以说灾难性的了。 生活开始走下坡路。 平庸到今天，也快十年了吧，基本都在走下坡路。 目前生活还算安稳，以后未知。 唯一的安慰，身体尚可。 人到中年，经常回忆，经常想自己这辈子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和同事相比，我就要经历那么多的绝望和波折，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难道是我命生得苦吗? 那我又从苦难中学到了什么呢？ 我究竟是在挣扎还是在反抗还是在成长？ 我确定的是： 当苦难逼近我，熬煎得越久，越绝望，就越咬着牙坚持，直到走过那暴风骤雨。 这是我骨子里的基因。 苦难的岁月是非常值得怀念的日子，它使我的人生跌宕，不枯燥。 经历过适度的苦难，人会变得更有韧性，也更不服输。 现在基本可以做到：“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于我，苦难就是人生的财富，而安逸稳定令我丧志。 余生的路，大概率风雨如晦，我还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