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30、苍茫天山飘浮云霭 森峭奇峰蒸腾霞蔚

《潇剑游侠》30、苍茫天山飘浮云霭 森峭奇峰蒸腾霞蔚

陈少华 著

张敏知叹了口气,道:“贤弟,不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前去救人,大是危险。我真是好担忧。”三人都是默然不语,暗暗悬心。

却说张绵、柳兴集合了大批的武林豪杰,埋伏于鼓楼附近,只待押解队一来便即动手。约摸午时时分,只听得车马声响处,一队人马钢刀长剑在手,盔明甲亮,押了辆囚车走来。囚里押了个人,只是面目看不太清,似乎便是章虎的模样。张绵将手一挥,众豪杰向囚车冲去。押解护卫大惊,执着武器拼命抵抗。众豪杰三下五除二,将他们一一了帐。

张绵一掌打开囚车,将车内的人拉出来,叫道:“二弟,你怎样?”那人却一声不哼,张绵将囚犯覆于脸上的乱草般的头发拨开,一看之下,大惊,只见这个人面目与章虎有些相似,却是一个已死的中年汉子,哪里是章虎?张绵又急又恨,忽地觉出有异,他反应极其迅疾,当下飞快地将尸体甩出,只听得轰隆一声,尸体在空中爆炸,几个豪杰给炸得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呻吟,张绵也让一阵汹涌的气浪推得后退十几步,方才站稳。

只听哈哈一声长笑,几十个黑影从四周探出身子,当先的一个腊黄面皮长须汉子叫道:“你们已被包围了,速速投降,还有活路。”一个黑脸汉子道:“老温,还跟这帮反贼废什么话?”那老温名唤温铁正,乃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他笑道:“也得给他们一个自新机会吧。”群豪见状,都是大为吃惊,张绵心下暗暗后悔,原来这果是官府的诱敌之计。他提气冲上,向那温铁正冲去。温铁正一刀斜斜向他劈来。张绵伸手去抓他刀。两人电光火石之间过了几招,温铁正单刀已被弹中,向外飞去。他大吃一惊,叫道:“点子手底下硬,大家多加小心。弓箭手准备。”外面已经围了一层劲装打扮的弓箭手,持弓搭箭对着场内。内是场内一片混战,打得难解难分,哪里敢放箭。几名侍卫上前将张绵截住。

柳兴掌风虎虎,顷刻之间接连打倒几人,向外冲去,威势无人能挡。一个八字胡须的青脸汉子上前来敌住,两人狠斗起来。柳兴一斗之下,暗暗吃惊,此人武功之精纯,竟似不在他之下,寻思:“想不到鹰爪子里也有如此高手?”他接连变化几套掌法身法,却不能脱身,心中焦躁起来,口里呼喝连声,招招向青脸汉子的要害拍去。那青脸汉子越斗也是越惊。他自认为无敌天下,哪知一战之下,这个老丐竟如此厉害。

这青脸汉子便是大内第一高手郑清时。此人在白莲教行刺雍正时立下了奇功,此时已经升为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他的师承来历极是神秘,无人知晓。柳兴行走江湖多年,各门各派武功多熟知于心,见他的武功怪异狠辣之极,与一位大魔头甚是相似。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那位大魔头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实是武林罕见的奇才,据传,便是天山广成子如此绝世高人,提起此人,都是皱眉担忧,摇头不语。可见这人实是可怕之极。想至此,柳兴哪敢有丝毫大意,凝神接战,一套精妙炫目的“追风二十三式”掌法配以道家混元真气,当真是威力无铸,迅猛绝伦。郑时清面对这雄浑无匹的掌风,竟是丝毫不退,脚下走着九宫步子,双手或抓或拍,不时袭向柳兴的空当。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恒虚道长与一个三十上下的红脸汉子斗在一起,他施展神威,快剑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不多时红脸汉子惨叫一声,一条胳膊被生生卸下。恒虚哈哈大笑,一个高大瘦长侍卫挺剑过来,截住他厮杀。那侍卫名叫于龙标,在江湖上也大有声名,人称“闪电神剑”,以快剑著称,乃是长白剑派的新锐高手。恒虚一时之间与于龙标打得难解难分。场中混战成一团,刀光剑影,人喊刀鸣,剑光霍霍,掌影忽忽。

激战中,张绵叫道:“柳兄,你快带人撤,我来掩护。”他知久斗对他们而言极其不利,官府的大队人马包围上来,他们难免遭擒。柳兴一时脱不开身,叫道:“老叫化不好了,碰上了扎手人物,退不了,师弟,你快带人退吧。”两人边打边靠得近了,张绵抽身向郑时清攻去。这下以二敌一,威力无伦。郑时清抵挡不住,蹬蹬向后连退。柳兴大喝一声,一掌向郑时清前胸拍去。郑时清咬紧牙关,运起十成功力,硬接了这一掌,两人各自连退几步,柳兴飞身纵出,向人多地方打去,打得一众官府高手丢盔弃甲。

群雄且战且退,官兵呐喊着冲上,越聚越多,张绵心下焦急,当下奋起神威,终于冲出一条血路,带着一众英杰杀出重围。柳兴带着几名丐帮长老在后面抵挡追兵,与郑时清又战在了一处。郑时清适才与柳兴硬拼一掌,内息受滞,功力一时减了几分。柳兴调调内息,并未大损,掌影飘忽,虚虚实实飘飘洒洒。战得片刻,郑时清并不恋战,向后退下,喝道:“弓箭手,给我放箭。”弓箭手等候多时,登时箭如雨下。

一名丐帮长老冷哼一声,前胸中箭,倒地气绝。柳兴手臂挥动,劲风起处,将箭枝悉数荡飞。手一扬,一把钢针向前射去,弓箭手们躲闪不及,叫声连连,纷纷倒地。郑时清看得也暗暗心惊,寻思:“想不到这叫化子如此厉害,真是劲敌。”见柳兴如此神威,众官兵一时不敢上前,只拿了刀枪在外面呐喊虚舞,万箭齐发。柳兴见羽箭如蝗,难以抵挡,一个躲闪不及,臂上已中了两箭,一阵剧痛。他见势不妙,忙提气飞身跃起,上了房顶,一名丐帮长老也纵了上来,几个大内侍卫也跃上追赶。但见几条身影在屋顶上跃得几跃,顷刻间去得远了。

张绵后背中了一箭,忍着剧痛,带了十几个豪杰,在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摆脱了追兵,逃到城外。稍一休整,查点这下,丐帮、武当、少林皆有高手不幸殒命,余下的也大多身负重伤。张绵咬牙拨下后背上的箭枝,箭头鲜红,幸喜未喂毒药。他深为自责,向韩斌道:“悔不听贤弟之言,以致有今日之败。”

韩斌腰被砍伤,血流半身,道:“大哥休要如此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便是让我来决定,犹豫再三,最后也只会中计。如此机会,想来难得,当然就顾不得许多了。柳帮主就说了,风险虽大,说不得也要试上一试了。”其余豪杰也都是点头。恒虚道长左肩被刺了一剑,鲜血兀自不停地流下。他嘘了一口气,道:“张大侠,此次与鞑子交手,也算是杀得痛快,我一人连毙三个大内侍卫。哈,晦文和尚也拼了十多条人命。”晦文面上让剑划了一条血痕,笑道:“正是。张大侠,切勿自责。清廷与我汉族子民仇大恨深,那狗鞑子拼一个少一个,哪怕血染战袍,命丧当场,也不算枉了。”青城派铁花道长左臂被斩断,疼得脸色惨白,此时也是点头。

张绵正色道:“现下京城内必定是乱成一团,鹰爪子们当在到处捕人。我们不能进城,就请各位先回去。他日待有事,大家伙再聚一起商议大计。如何?”群雄们点头称是。

这一战大内集中了多名极厉害的武学高手,官府出动了数千精兵相助,岂知仍是跑了逆党首领,只抓到了七八个喽罗,当真丧气得紧。至此朝廷明白逆党当真不容小覤,其武功之高、战斗力之强,当真令人惶恐震颤。他们哪知张绵出自天山广成子门下,一身惊人艺业,世上罕有对手,丐帮又甚势大,柳兴是响当当的武林名宿,岂是轻易能擒得住的?


张敏知三人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餐露宿,饥食渴饮,非止一日,终于到了新疆境内。过了吐鲁番府,云天湛兰,牛羊成群,绿草青碧,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远远一条巨大的山脉在天际延伸了开去,气势磅薄,峥嵘峨巍,其顶峰直插入天,高大山脉连绵无际,山天相接,连成一片,让人目眩神迷。他们心中赞叹这造化神工。一个牧羊人赶了一大群绵羊走来,他五十上下年纪,须发半白了,紫红脸膛。张敏知截住问道:“大叔,请问前面就是天山了吗?”那牧羊人将赶羊鞭子甩了一响,豪声道:“除了天山,还有哪座山有这样了气派?”三人在马上赞叹不绝,肖羽瞧得眼睛都亮了,道:“这么高的山,住在上面真跟神仙差不多了。”

张敏知笑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春风几万里,不度玉门关。二弟,等到了晚间,你瞧了那明月初升清辉遍地的盛景,才知道那天上人间的感觉呢。”叶子玉道:“若真是化仙而去,实是好玩得紧。从此我们便称作是天山三仙。”肖羽大向往之,目中闪耀着热切的光芒,道:“那可真是自由自在了。想去哪便去哪,飘逸自如,无影无踪,当神仙便能如此了。”

叶子玉神往地道:“天上好处多着呢,岂止是如此?那里琼楼玉宇,殿阁辉煌,金砖玉瓦,琉璃宝塔。更有许多美不可方物的仙子玉女来来往往,服侍于我们,美目俏颜,让人不饮自醉。若是能去天上住上一日,享受那无边的富贵,我便情愿少活一年也心甘。”

张敏知道:“为兄倒没这个想法。只要平平安安在世间活着,虽然滋味淡淡,但也很知足,只要不打打杀杀,比什么都强。荣华富贵之事,倒也不想。这天山远离尘世,悠闲安适,宁静冲淡,大有飘然出世之意,为兄一见之下,真有相见恨晚之感。”肖羽点头道:“我只想学了一身本领,最好学一身轻功,从此来去自如,任我飞翔,岂不妙哉?”

三人一路聊着,见这里风土人情淳厚质朴,民风热情好客,兼之正值初夏,四野里生机盎然,青草碧碧,花儿红艳,空气清新气爽,令人有出尘之感,当真是大快胸臆,肖羽触动了胸中豪气,忍不住便出声长啸,仗剑高歌。远远地大片牛羊兀自在低头专心吃草,偶尔抬起头来哞叫数声。张敏知笑道:“二弟毕竟是少年心性,豪气一动,当觉世间之事大有可为了。”肖羽奋然道:“果是如此。至此方知以前之烦恼殊不足道。这里天空澄净,大地空明,实是怡情适性的好所在。我等须眉男子,傲然立于天地之间,自应独善其身,再放眼天下,解救天下万民于倒悬。”他自幼熟读诗书,深受孔先生之教,是以这些儒家修身救世之说耳濡目染,影响极深。后来又有张绵的一番悉心教导,更增了心得感悟。张敏知叹道:“二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热情似火,动若脱兔,兼之心地淳厚,当真是难得了。你自负放纵不覊之志,身怀救国济民之心,日后必能有成。为兄无你这等少年壮志凌云,热情满怀。心中实甚羡慕。”

肖羽听大哥如此夸奖自已,不由脸红了,腼腆地道:“大哥,你过奖了。我也就是见了这塞外风光一时冲动才这么豪气。平时我都觉得自已傻头傻脑的,哪有那么多豪情壮志?”

叶子玉见大哥如此夸肖羽,心中泛起了妒意,道:“二哥,你刚才那么一叫,真是吓了我一跳。拜托,以后再叫唤一定要跟小弟我打个招呼。你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肖羽歉然一笑,手指前方,依旧是掩不住的豪情激荡,道:“马上就要上天山,见了广成子仙长,少不得要缠住他老人家拜师求艺了。哈哈。”三人加鞭纵马,向前疾驰而去。

入夜时分,天气渐渐寒冷,三人胡乱找了个地方歇下。心中激动,却哪里睡得着,两眼瞪着天穹的点点繁星与朗朗明月,都自出神,各想各的心事。肖羽又想起了风清那张似笑非笑的俏脸,寻思:“这姑娘初时辱我,后来又救我,想是心怀内疚,欲加弥补,倒也心地不坏。只不知她现在何方,在作些什么?”摸摸膝盖,记得风清那日便是踹于此处,让他出了丑,羞愧中又暗觉亲切。忽面一红,诧然暗道:“我这么屡次想起此人,不知为何?想是屡欠此人人情,他日必想法报答才是。”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丹艳明亮,暖意立生。三人起来,伸了个懒腰,吸了口天山新鲜空气,精神一振,看这崇山峻岭的景色,又自与昨日不同。金辉遍地,光芒万丈,炊烟袅袅,人畜兴旺,在山野间来来往往。他们均是心喜,牵了马,寻了处牧人家,说明来意。牧人热情好客,登时搬来一大盆烤羊肉,一大壶新鲜羊奶,让三人放口了吃。三人肚饿,也顾不得客气,抓了羊肉便吃。这羊肉粉嫩爽口,入口极脆,香油满嘴,咸辣麻酸,三人吃得不住口地夸赞,将主人乐得合不拢嘴。要知他们视客人为朋友,只要招待得客人高兴,那就意味着一年都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自然高兴得很了。

吃毕,张敏知要掏银钱,主人说什么也不收。肖羽道:“大哥,算了。这是人家的一片心,给钱反不好了。”张敏知想想不错,方罢了。他平日里吃东西都会给钱,未料这边却与中原大异了。寻思:“二弟也未到过塞外,却能体察塞外淳朴豪放民风,却可异了。想来他性情与此大致类似,是以由已推人,大致不差。”叶子玉临走时要将剩下的羊肉带走,道:“我们寻食不易,还望主人帮忙则个。”主人慨然道:“只管带走。这些羊奶也都带着。无须客气。”叶子玉眉开眼笑,老实不客气地将两包东西捆好,放进包裹里。

三人在路上一路行来,寻了山民相问,却无人知道太午峰的所在,想来这天山山多路险,能叫上名字的山峰不下上千,这太午峰既系广成子隐居之外,应在一个极隐秘之地,岂是方外之人能轻易寻得见的?不由心中犯愁,如此浩然巨大的山群峻岭,要找到广成子殊非易事。如此在群山之间转得几日,逢人便问,仍是找不到这太午峰所在。三人不由丧气,无精打采地纵马瞎走。那马儿也是瘦骨嶙峋筋疲力尽的样子。它们擅于奔跑,这么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的走法,却不适应了。过不多时,那马再不不肯向前迈腿。叶子玉大怒,举鞭狠抽,那马儿长声惨嘶,口吐白沫,却不能向前,实是已经脱了力。叶子玉道:“不抽死你你就偷懒,打谅我看不出来呢?告诉你,论起偷懒,你可比不上我,还得多跟我学几招再来现世。”举鞭又抽。肖羽面现怒色,道:“三弟,一匹马,却是走不动了,你何必如此待它?它一路来也辛辛苦苦的。”他早已下马,准备寻个好心的山民,便将马儿送与他。张敏知也面现不忍之色,道:“三弟,你放了它吧。看情形,确是走不动了。你想想,我们坐在马上都累成这样,马驼着我们,还能不累得趴下?”叶子玉道:“毕竟是花了银子买来的东西,总需物尽其用才行。也罢,既然两位兄弟都为它说情,我就放过它了。”三人都下了马,将马牵了,因为接下来山路愈发徒险难走,马实已不再合用,乃寻了一个看来良善的山民,将三匹马送与他。那山民惊喜不已,连声称谢。

三人便步行了。山路难行,免不得你拉我拽,攀藤扯草,附葛援蔓。一路爬山登岩,正烈日当空,不多时已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得找地方休息。肚子却饿了。张敏知打开包,取出干粮,便要吃。叶子玉笑道:“且不忙,我这里有好东西。”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包东西,正是在山民那讨来的烤羊肉与羊奶,兀自热气直冒,香气扑鼻。两人甚喜,拿来便吃。叶子玉颇是得意,道:“我早就料到今日赶路必定困难得紧,所以预先筹备下粮草。怎样?兄弟我作得还不赖吧?”肖羽诚心诚意地道:“三弟谋划确是周到。”他是因为那山民瞧来也颇不容易,吃了他那些羊肉羊奶已觉有愧,怎好意思将这些全打包带走?本对叶子玉之举颇不以为然,但此时既吃着,也觉他这作得虽似不甚好,倒也解决急用。叶子玉叭咂叭咂吃得直啧嘴,连赞好香好脆。张敏知忍不住微笑,道:“三弟,你能多吃就多吃一些吧。”叶子玉也不客气,将肉和奶吃了多半。

找了一天,一无所获,又寻不着山民,只得找个山洞窝着过夜。夜晚天气变凉,冷气直吹过来,三人挤在山洞内,互相取暖。心里都自发愁。忽然山风呼啸声中,一声狼嚎之声清楚传来,天空中乌鸦在呱呱地飞来飞去,显是找到了死尸,便要下嘴,四下里隐隐传来鬼哭之音,在山谷间回荡。三人都是心中一紧,暗暗害怕。叶子玉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颤声道:“有鬼,是鬼来了。”肖羽道:“二哥,不是鬼,是狼叫。”叶子玉慌道:“狼岂不吃人?我们该怎么办?”张敏知虽然害怕,但他却还镇定,道:“以我们的武功,难道还惧怕几匹狼么?”肖羽也心中打鼓,面上却从容得多,笑道:“不错,若是狼来了,我马上冲上去,把狼打死。”叶子玉见两位兄弟都似胸有成足,稍觉心定。

夜幕之中,忽然出现了许多的鬼火,冒着暗绿色的光芒,如灯笼一般,两盏一对,摇来晃去。中间夹着极其可怕的嚎叫之声,有如鬼哭,更似狼嚎。叶子玉惊叫一声,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肖羽也不自禁地发抖。三人哪见过这个阵势,浑身冰凉。只见鬼火前面依稀有一个人影,小个头,头上扎了两个髻,身边是一只黄鼠狼模样的东西在转来转去。三人见这人如此胆大,面对如此多鬼火竟不害怕,均是佩服之极。

月亮从云层里走出来,银辉洒下,万物披上一层清光。三人登时看清那些鬼火原来是一对对狼的眼睛,均是骇然。只见夜空下一大群狼在不安地跳来跳去,狂怒地嚎叫,或前纵后跃,或以手刨土,一个个都是蓄势待发,怒视着前方那个人。那人像是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与张敏知三人年纪差不了太多,不过略小几岁。头大如斗,身材甚矮,双眼象铜铃似的瞪着,样子甚是古怪。旁边那个转来转去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黑尾银毛锦貂,一双眼睛咕碌碌地转来转去,灵动敏捷得很。

这时一声深沉的狼嚎,众狼都让开一条道,肃然端立,一条硕大健壮的公狼走上前来,一双眼睛闪着阴狠凶恶的光芒,意气昂扬,举足摇首间万狼臣服,显是这群狼的首领。它紧盯着怪人,尾巴一摆,嚎叫一声,发出了进攻信号。群狼得令,如同激流般绵延不断前仆后继向怪人凶狠地扑去。肖羽暗道:“完了。”虽然有心去救,但自知上前不过徒然给恶狼作了美味。

那怪人却不慌不忙,手一扬,一蓬光芒流星赶月般向狼群射去。登时最前面的几十只狼惨叫着倒地。后面的狼群全然不顾,仍旧冲上。那怪人手中再发兰芒,又是一批狼倒地。恶狼们都红了眼,怒吼着奋不顾身地冲到怪人的身前。怪人手一招,那只锦貂闪电般地向狼群射去,几只狼连声惨叫,双目流血,狂蹦乱跳,显是让锦貂抓瞎了眼睛。那锦貂身形如飞般从这跃到那,众狼们拼命想要张口咬住它,却连它的一根毛也咬不到,不多时,又有十多只狼被抓瞎了眼睛,四散奔逃怒吼。那只头狼不动声色,一动不动地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惨斗,眼见属下一个个倒在地上,竟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它阴冷的目光只死盯着怪人,对那锦貂倒似并不在意。它蓦地伸颈猛嚎一声,四下里不时传来回应,不知是有狼群回声还是山谷的回声。这时绵貂在众狼的撕扯合围下渐渐支持不住,尖叫着向外就逃。恶狼们杀红了眼,哪里肯放,紧追示舍。那怪人屈指一算,点头微笑。原来他一直在数锦貂咬死的狼数。这回又多了十余只,可见他训导之力未曾白费。他身形一晃,手一扬,一蓬兰芒打去,几十只追赶锦貂的恶狼都嘶叫着倒在地上。锦貂趁机唰唰地爬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恶狼们再也够它不着。

头狼又吼了一声,狼群立时转移了目标,阵形一变,向怪人逼过来。怪人长啸一声,声如洪钟,震得四谷之中不停鸣响。群狼都是一抖,缓得一缓,那怪人身形一晃,如旋风般向狼群卷去。双掌毫不停顿,连拍下去,每掌均不偏不倚地拍在恶狼的天灵盖上,恶狼登时头骨碎裂,哼也不哼地气绝而死。怪人的脚法极怪,每一步都刚好踏在恶狼们扑不到之处,恶狼们每一次猛扑都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肖羽三人只瞧得目眩神迷,心惊肉跳。只见怪人在狼群内出掌如飞,四下里全是掌影,瞬息间就拍死数十条恶狼。狼群伤亡太大,终于坚持不住,向后退去。地下满是狼尸,血流一地,月光之下煞是惊心动魄。

头狼终于沉不住气了,起身将身一抖,仰天怒吼,不多时,四下里又聚起了上千匹野狼,将它围在当中。它不甘失败,一把抓住几只后退的狼,口爪并用,将几只狼撕得粉碎。群狼大骇,止住后退的队形,重又整起队列向怪人扑来。怪人双手连扬,天空中兰芒大盛,大批的狼惨叫倒地。怪人身形忽地向那头狼逼近。他也未曾料到那头狼竟能召集如此多恶狼,手中兰芒又将用尽,真气也耗去大半,要想取胜,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狼群见状,纷纷奋不顾身地向他狠扑过来,皆被他抓住远远甩出。但狼群显然绝不让他逼近头狼,前来送死的恶狼越来越多,怪人步履艰难,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吸一口气,一手兰芒向头狼射去,竟有十几只恶狼高高跃起,挡在头狼面前,兰芒皆射在它们身上,倒地死了。

头狼目光越来越阴沉。眼见怪人神威凛凛,它眼中露出几丝惊慌,低嚎一声,由众狼保着向后退去。怪人见冲不进去,也不追赶,狼群渐渐退得远了,只在地上留下的几百只尸体,一个个死得张牙舞爪,怒眉瞪目,煞是惊心。

怪人手一招,那锦貂从树上溜下,跟在他脚后跟便走。那怪人突然向三人藏身的山洞招手,显是让他们出来。三人吓了一跳,没料到此人一场恶战,还能查知有人在旁边。三人兀自心惊胆战,说也说不出来,抖索索地站了出来。那怪人并不说话,目光中却有一丝笑意,作着手势。肖羽寻思:“他为何不说话?难怪是怕将狼群引来吗?不对,狼群既已退走,当不会再来。”叶子玉嘀咕道:“他原来是个哑巴。”肖羽恍然大悟,一看,果然见那怪人是在打着哑语,只是不懂是在表示什么意思。道:“二哥,他在说什么?”叶子玉瞅了半晌,道:“好像是在要我们跟着他走。”张敏知道:“既如此,我们便跟了他去。他想必是一番好意,怕我们在这荒山野岭里让野兽给害了。”

三人来到那怪人面前,极是敬畏地看着他。肖羽见这怪人年纪竟似比自已还小,个头只及常人胸部,显是一个侏儒,到口的那句“老前辈”只得硬生生吞进肚里。

那怪人年纪虽然不大,个头又矮,却老气横秋地瞅着三人。忽地一把向肖羽抓来,肖羽一愣,抽身想躲,却哪里躲得掉,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飘飘悠悠向远处飞去,眼看就要头朝地砸下,那怪人如风轮般滚到,一把将他托住,乐得哈哈大笑,一跃三丈之高,在空中连翻了十几个斤斗。肖羽不解地瞧着他,心道:“不知他为何要摔我?我又没有作错事?”忽地张敏知也被怪人掷了出来,怪人这下是将他掷向一棵大树,张敏知恰好就掉在大树干上,脚踏着树干,惊吓不已,目眩神迷,一个倒栽葱便向地上栽了下来,那怪人唰地飞身而至,将他托住,惊险之极。那怪人仿佛碰上一件极其好玩的事,又是一跳三丈多高,哈哈狂笑。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怪人倒底想干什么?叶子玉一脸苦相,心道:“老天,这下该轮到我了,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招来整治我?”

正在思量,忽地脖子上湿漉漉地一片冰凉。叶子玉伸手一摸,竟是一手的湿,隐然一股骚味。他仰头一看,那怪人正站在一棵树的枝干上,竟脱了裤子对着他撒尿,这一仰头,好些尿便洒进了他的脸上。他大怒之下,张嘴正要痛骂,那尿已咝咝地飘了好些到他嘴里。他赶忙闭了嘴,肚里骂个不休,一个打滚,滚到一边,气得脸色发白,张嘴痛骂不休,什么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肖羽见他如此,知他必吃了大亏,忙上前扶起他道:“三弟,你怎样?”。叶子玉有苦难言,哭丧着脸指了指脸和脖子。肖羽不解,伸手在他脸上一抹,道:“二哥,你脸上出汗了。”叶子玉摇头道:“不是汗,是,是,”他却不愿意说出下面那个字,只怕被人耻笑了去。却不知肖羽最是一个心地善良厚道的,哪里会去笑话于他?肖羽抬头一看,见那怪人正怪笑着系裤子,方才省起,道:“这怪人不是好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站那么高来尿,也只怪风,将尿吹在在二哥身上,当真倒霉之至。”他想那怪人应不至于故意要洒尿于他人身上,想起自已小时候也曾不小心将尿尿到他人身上,登时明白过来。他拿了块布将叶子玉脸上脖上的尿水擦了干净。

那怪人笑得前仰后合,在树枝上不停地翻着跟头。张敏知瞧得目瞪口呆。那树枝不过手指粗细,枯裂之纹远远可见,随时会折断。怪人竟能如此,其轻功之高,委实已到深不可测之境。他忽地想起广成子仙长,莫非此人竟与广成子有什么渊源不成?大有可能。他当下毕恭毕敬地走向前向那怪人鞠了一躬,道:“大侠,在下这厢有礼了。”

那怪人指了指耳朵,原来他还是个聋子。张敏知无法,只得在地上写道:“请问您认识广成子仙长吗?”怪人一看之下,脸上满是喜色,使劲点了点头。张敏知大喜,忙写道:“有烦您给我们带路,带我们去见广成子仙长,好吗?”怪人拼命点头,神色甚是恭敬,显是一听到广成子之名便打心眼里的敬伏。

张敏知欢声道:“两位贤弟,这位大侠答应带我们去见广成子。”肖羽一听欢欣雀跃,将叶子玉一把拉起。叶子玉满心怀恨,却也无可奈何。鼓着气走在后面,寻思:“总得寻个机会教训一下这怪物。如此大辱,怎能咽下?”肖羽却满是敬佩地看着那怪人,心道:“此人莫不是广成子的弟子?如此厉害,广成子当真了得?”心中甚喜,自已如果努力,自也可练成这样好的武功。那可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境界了。独劈群狼,当真是惊世骇俗了。

那怪人大摇大摆气势雄浑地在前面带路,见这几人对他一脸敬畏诚服,不由大是得意。天山之路他最清楚不过。穿过一座一座山,攀过一挂一挂崖,一路上时而闻猿声嘶鸣,时而闻杜鹃啼血,不时有山溪流过,潺潺湲湲的轻柔,偶有飞瀑激湍而下,声势惊人疾若迅雷。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峰高树密,山涯险峻,猿猱飞渡,紫气东来,山鸟高鸣,深潭清幽。溪光如练,映得山花烂漫娇艳,晨光阴晦,时有轻纱软雾笼山。时见丹崖怪石,削壁奇峰。

不知不觉天已透亮,三人定睛一看,发觉已到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幽谷,鲜花盛开,树木成荫,景色悠致,小溪徐徐地流地,四面清悠,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真是一个清修的好所在。此地当是广成子修行之所在了。三人暗暗点头,果然不是寻常的去处,也只有这样的有道之人,才找得出如此悠静优美的地方。

几个小童子正在打扫小径,见怪人到了,面上一乐,再铜陵其身后还跟了几个年轻人,甚是惊讶,冲那怪人打了几个手势。怪人回了几个手势,童子相视一眼,点点头,对肖羽三人道:“你们且在此等候。我们进去禀报仙长。”

他们向前望去,只见一排精致的小舍,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掩映阳光,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其色苍苍茫茫。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不时闻得仙鹤嘶唳,每见大雁飞翔天际。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大雁翔起处,翎毛五色彩云光。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当真如置身于天堂般!三人赞叹不已,当真是见了世面。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那两名童子出来,向他们施礼道:“三位施主,我师父正在闭关清修,外人不可打扰,故请三位别处体歇几日,待师父出关,自来与三位相见。”

张敏知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附近等上几日便了。”一个童子道:“三位随我来。”将他们引入一间精舍内。红砖碧瓦,绿树白墙,朱木楹窗,雕梁幔户,里面陈设虽然简单,不过一张木床几张湘竹椅,壁上挂了几副字画,但处处凌尘脱俗,透着道骨仙风,清幽静意。张敏知家学渊源,所学甚丰,暗暗称赏,看那画,走笔传神,当真勾略有致,处处见神,画的是竹林下老君骑驴图。他一看之下,心头一震,想起家中也有一副跟此图一般无二的画,平日里父亲极是钟爱珍视,轻易不会挂出来的。但总不说此画的来历。原来是其师父处的东西,父亲自是小心保藏。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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