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还来得及，别留遗憾

        前些天抽空给外公打了个电话，说来惭愧，要不是妈妈的叮嘱，我可能很久都想不起要给外公打电话。

        也许是外公年纪大了，看不清屏幕上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就问我是哪位，我大声地对着手机说出我的名字。：哎哎哎，鹭鹭啊，好好好。电话里传来外公明显兴奋的声音。似乎还能听到外公对旁人说，这我孙女，对对对，可懂事了。

      听着外公说这话，我更加惭愧了。我啊，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懂事。我大声地问外公有没有吃饭，似乎两辈人之间只能用这种开场白。挂了电话后，我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从小到大，所有都说外公一向是最疼我的。我妈妈在家排行老大，我又是外公的第一个外孙女，又养在身边，自然是多疼一些的。从我妈妈嘴里得知，一向一脸严肃的外公，在我出生后，他笑得像个孩子，最开心也最慈祥。抱着我不舍得放下，就连抱着出门，逢人也要炫耀下我是他可爱的外孙女。

      妈妈还说，我小时候有一次大半夜哭闹不止，哭着要回家。外婆怎么也哄不了我。最后还是外公有办法，他把我抱到楼顶，也许是外公的怀抱很有安全感，我渐渐止住了哭声。外公给我戴上了他年轻时当干部的帽子，又逗得我咯咯笑。外公一边抱着我轻轻地摇，温暖的大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直到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那天的夜色很美，洒了一地的温柔。

      可这不是我的记忆，对外公的印象是在小学一年级后才逐渐清晰起来的。一年级那年是在外公外婆那边读的，脱离了父母的管束，我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到处撒欢，别提多开心了。

      那个时候虽然在外公外婆身边，但在我记忆里忙忙碌碌的一直是外婆，每天叫我起床上学的是外婆，叮嘱我吃饱穿暖的是外婆，磕着了碰着了第一出现的也是外婆。记忆里的外公，每天都是一大早推着那辆老式电车出门，每次车起步时外公的腿总是要先垂下来撑着地面，平稳之后再缓缓驶去。每天早上我总是站在问口目送外公离开，晚上再站在门口等外公回家。

        记忆里外公每次干活回来，都会带些零食糖果。外婆为了防止我偷吃，把这些都装在篮子里，高高地悬挂在房顶的梁子上，用钩子吊起来，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有时候外公总会趁外婆没看见，偷偷从他衣服的兜子里抓出几块糖果，飞快地塞外我的口袋里，示意我不要被外婆知道。

        如果说这些画面我记得很模糊，那记忆里那个专属于外公的画面我永远忘不了。也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慈祥的外公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小时候有一次带表妹出去玩，带她坐了吊床，吊床两边的绳子系在两棵树上，脚下都是破砖烂瓦。表妹想玩，我便在后面推她，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推翻了。表妹摔得头破血流，顿时大哭起来。我吓坏了，赶紧去喊了舅妈，舅妈忙着给表妹包扎，也就顾不上骂我。舅舅和外婆知道后，也都狠狠地骂了我，拿衣吊打我。我没有哭，只是害怕地躲在了床底，那时候我更害怕的是外公知道后我该怎么办，那也是我唯一一次不希望外公回家那么早。

      外公回家后看到表妹头上缠着绷带，便问怎么回事，我站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喘。听完舅妈的话后，外公脸色铁青，怒火冲天，站起来就要打我。我吓坏了，又不知道该躲在谁身后，只能一边跑一边哭着说我不敢了。外公扬起来的手我不记得有没有落在我身上，但外公当时的眼神我永远忘不了，那是对我深深的失望。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比巴掌落在身上还要人难受。外婆打电话跟我妈妈说过，第二天一大早妈妈便来接我回家，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半分不舍，甚至还很高兴，催着妈妈快点走。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的忽略了外公眼神里流露出的不舍和懊悔，被孙女远离，想必外公心里也是很难受的吧。

        打这以后，我便不留在外公家读书，和外公的交集也变少了，除了过年的时候偶尔跟妈妈回外公家探亲。越长大，越觉得跟外公越陌生，每次外公想跟我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只能傻傻地感慨：不错不错，初中生了。我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耐心地陪着外公，现在跟外公看电视，我总是心不在焉，心里面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溜走才好。

      今年见到外公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越长越大，外公也越来越老了。花白的头发已经找不到几根青丝，记忆里勉强算得上爽朗的身体也越发佝偻。唯一不变的是外公看向我时亲切慈爱的目光。

      宿舍的风扇还在忽悠忽悠打着转，我突然很害怕外公有一天会永远离开我。我总是以为，关于外公，我会拥有好多好多，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有一些我们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在不经意间已经从指间悄悄流逝了，我能拥有的，真的好少好少。

        但是没关系，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还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还能诉说很深很深的爱，趁我们还有呼吸，就不会给自己留下太大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