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黄花瘦——读《诗经·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大学时，我们同宿舍姐妹们常嬉戏玩闹，也幻想憧憬过以后的生活，会提出很多很多的问题，然后互解互答，诉说和倾听中，也在想象以后自己的模样。其中有个问题让我们也争执不下：“你以后会嫁给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嫁给你爱的人，那么你的付出会更多一些，不过这是心甘情愿地付出，不过在旁人冷眼观看，认为你过得比较累。嫁给爱你的人，那么你会收获更多的呵护，你的美会更加持久。当然这样的命题有些简单片面，因为生活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它存在很多的偶然性，如你爱的人恰不爱你，你的爱就会很苦；又如爱你的人，却不是你爱的人，那么他的爱对你来说就是一种束缚，是一种压抑；再如两情相悦，那就是嫁给幸福了。现在思考这样的讨论论题，依然觉得有趣可爱，其实生活中夫妻两人的相处很难分辨谁的爱更多，也很难衡量谁付出更多，毕竟爱情婚姻不是买卖。

但《伯兮》中女子对丈夫的爱是浓郁的，女子绝对是嫁给了她爱的人。之前赏读的《诗经》的诗歌，女子对丈夫的称呼有很多，比如“君”“士”“子”，二人之间的情感距离在简单一词中即了然。这里的“伯”，又是别样的滋味，我生活的地方，称呼年轻比较大的男子为“伯”，如“大伯”、“伯父”，辈分等同于自己的哥哥。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哥哥”，这是昵称啊，如黄蓉之“靖哥哥”，林黛玉的“宝哥哥”，女子在丈夫面前的小鸟依人般的柔顺乖巧，就在这一字，真是一字传神啊！“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我相信女子咏叹的样子绝对是仰头敬仰夸赞的满满爱意。我的哥哥真英武，我的哥哥最睿智！如此大胆的炫耀，这在《诗经》中真的不常见，并不过分啊，反而是羡慕，因为爱极了。“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小乔托付终生的周公瑾应该也是如此，小乔深深陶醉在他的身影中。“情人眼里出西施”，小毛病在强大的爱情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强大的爱，怎能舍得分离片刻呢？分离后又怎么能忍受呢？如何分离，诗句中并没有提到，在此处留白，真的急煞人也，也极为巧妙。“小别胜新婚”，情感在分离后不断地酝酿，用相思做最好的酒糟。“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向来注重仪表的时代，爱美的女子此时胆敢如此素面朝天，她任性了，“女为悦己者容”，我爱的人此时不在身边，我精心装扮又有何用，我的眼中心里只有他，无法容下其他人，热辣辣的爱！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上天也总在和女子作对，事事不顺，想雨雨不至，思君君未归。落差的环境更是一倍增其哀思。“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谖草”，又名“萱草”，古人认为此草可以使人忘忧，又名忘忧草，原来真的有忘忧草啊，远古的人早已经将自然中的一草一木视作挚友，对它们倾诉，望它们可以分担。现在更多人们崇尚古风，女孩的名字愿意从《诗经》中找寻，“谖”是个不错的选择，愿家中的公主一生无忧，快乐幸福。我也曾想过让自己的女儿拥有这样的名字，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李清照因词句中有雅致独特的“瘦”，被人昵称为“李三瘦”：“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瘦”字乃“病”在身，而李三瘦病在心，且是相思病，“为伊消得人憔悴”，时时处处不思君，爱之深！然而她终究是个可怜人，最终只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更愿两情久长，直到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