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荡烟雨

图片发自App

        芦荡烟雨

                文/浮生若茶

        湖沼芦苇荡，连绵野云茫。秋风白头染，折花送残阳。

        对于芦荡，我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上中学时，在语文课本里看到过孙犁的有关芦花荡的描写:“一个新鲜的地方，有水有船，荡悠悠的，夜晚的风吹得长期发烧的脸也清爽多了……这样的深夜，苇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南宋诗人戴复古也有关于芦荡的描写:“江头落日照平沙，潮退渔船阁岸斜。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有水有舟，有鸟有歌，很美的景色。

      芦荡，顾名思义，就是芦苇丛生的水沼地。这种景色，在雨水充足的江南是很常见的，在半干旱的黄土高原却很少见，而我却在地处豫西边城见到了。 在三门峡的黄河公园里，有一个很有名的景点，名字叫“芦荡烟雨”。不过，芦苇却不多。但河岸的景象和苏教版语文课本《望月》里的描述相似：“江两岸，芦荡。树林和山峰的黑色剪影，在江天交界处隐隐约约地伸展着，起伏着。”现在的芦荡烟雨里，很难找到那种芦苇铺天盖地自然风貌，可是，在以前，它却是很真实的存在着的。

        第一次见到黄河公园的芦荡，是十多年前。

        那时，黄河公 园还没建成。在茅津渡口的黄河湿地上，沿着堤岸是一望无垠的芦苇荡。对于芦苇，我是认识的，但面对这么广袤的芦荡，却很陌生。 那年，正逢父母从洛阳老家过来，我就陪着他们来渡口看黄河。

        母亲是不常出门的。我见母亲站在崖边眺望黄河，心里有些湿润。母亲的身体不太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来我这里，也只能到附近看看。父亲出差时是见过黄河的，因此，他也希望母亲有机会能够看一看黄河。 其实，洛阳老家离黄河也不远，但隔着邙山不方便。我家就在黄河岸边，母亲来我这里看黄河也是很方便的。可是，由于家里的事情多，母亲每次来都是匆忙得很。我多次对母亲说陪她去看黄河大坝，她都说：等以后吧，小孙子们长大不用我照看了，我就和你爸一起去看。我知道母亲虽然心里放不下家里的，但她真心渴望去外边看一看。对于母亲，我也不强求，因为我觉得她也还不算很老，身体也还可以，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次，父亲和母亲来我这里，我说带他们看黄河，他们听说就在附近，路不很远，就答应了。那一次，父亲陪着母亲在黄河边眺望着，母亲显得很欣喜。父亲笑着对母亲说：这就是黄河，你看，和咱家门口的涧河（谷水）一样不？母亲沉思了一下，说：是不一样，黄河很大。

        渡口处的河水确实很大，但不湍急。正值汛期，河水有些浑浊，但岸边的芦苇却郁郁葱葱，长势很好。我指着崖下的芦苇荡对父亲和母亲说：这里是黄河湿地，芦苇荡里有很多野鸭子。每年的夏秋季节，这里都有成群的野鸭子在飞。芦苇荡里有很多湿地，土壤肥沃，当地的老百姓在每年的汛期来临时，会撒种上黑豆花生，任其自由生长，到了秋收季节再来收割。因为湿地面积太大，当地农民收割不过来，只能粗放经营，所以落在地里的花生和豆子很多，附近的市民也会利用空闲时间来这里拾花生和豆子。

        母亲听着，充满了好奇。父亲笑着对母亲说：等娃子们长大了，咱们就来这里拾豆子。母亲嗔怪地看着父亲说：那时，咱们还能走动？我笑着说：妈，我给您和我爸买一辆电动车，您们骑着车，一点也不累。见我这样说，父亲和母亲都很开心地笑了。

        黄河岸边的芦苇荡很多，河风一吹，摇摇曳曳，煞是好看。但是，母亲身体不好，有些体力不支，只看了一会就回去了。回去时，父亲让母亲坐在我的电动车上，我很小心地骑着。记得，这是母亲生平第一次坐电动车。母亲很安稳地坐在我身后，我缓慢地骑着，父亲在旁边陪着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母亲的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但我一直以为她这是老病根，没多大事。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就这样。可是，我没想到，就在她和父亲从我这里回去的那年冬天，却被查出患了肺癌。没多久，就去世了。想来，母亲对自己的病是有预感的，所以才趁着还能走动，让父亲陪着她来看我。

        母亲常说，几个儿女中，我离家最远，她照顾不上，最放心不下。母亲自己都病得很严重了，还这样惦记着我，让我情何以堪？可怜天下父母心。子欲养而亲不待。每每想起母亲，心里就痛得很。

        河边芦苇映苍茫，群雁飞嬉忘故乡。昔日滩涂去荒烟，游人驻足望斜阳。

        城市的发展非常快。就在母亲去世的第二年，通往茅津渡口的水泥路修通了，骑车就可以直接到达。渡口堤坝处的芦苇还在，长得非常茂盛，只是湖心处的芦荡却少了许多。

        我喜欢看岸边的芦荡，以及湖边的芦苇，因为这里有母亲的身影。每次去到那里，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一个人独自沿着湖边走，静静地想着母亲在世时的一些事情，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有时思念极度，往往会潸然泪下。这种痛，我是不能对人说的，只能一个人在空旷的天地间缅怀。

        芦荡烟雨处的风景很美，也很容易让人陷入沉思默想中。走在堤岸边，当河风从芦苇荡拂过、飘出阵阵清香，我都会禁不住想：假如母亲在世该多好。我会每天都陪着她来河边乘凉的，陪她聊天散心，陪她安度晚年。因为，母亲是那么的怕热，却又是那么的操劳。

        母亲不在了，家里发生了很多变故。我回家的次数少了，可是，却很喜欢到黄河公园的芦荡散步。不是为了看芦荡，而是为了那深深的思念。因为，走在那里，有一种家的自由轻松感：在空旷的湖边，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无拘无束地散步，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也可以随心所欲地闲散走动，胡思乱想，或任性地吼上几嗓子，也绝对不会有人干涉和嫌弃。尤其是在夏天的夜晚，凉风吹着，沁人心扉，更是有如归家中的感觉。这个时候，你绝对不会为世事所烦恼，心里如洗过一般，纤尘不染。置身方外，宛如神仙，不知人间是何年。

      芦荡烟雨处湖边的芦苇并不多，沿着湖边有几丛，高高低低的，宛如南方的水鸟路过时无心遗留下来的，一丛丛的，不成景致。不过，那长长的芦苇花在湖边迎风摇曳，仿佛羽毛似的，却很有韵致。河岸边的湿地上的芦苇倒是不少，不过长得有些凌乱，只能远观。我不是芦荡边长大的孩子，不很习惯用芦苇做笛哨，也没有想起在盛夏去编制凉帽，但却很渴望坐在芦苇丛边的石头上，静静地想心思，想一些孩童时代的趣事，尤其是母亲在世时候的那些事，很开心。

        初秋，阳光从树的枝条里透过来，撒在绿绿的草地上，我看见湖面上白天鹅或相互地依偎，或嬉戏打闹，或欢快地歌唱，很惬意。湖心的绿洲上，有绿树倒映在水中，附近有铁皮小船泊在那里，宛如江南水乡。只是，不见了油毡帽。小桥还是有的，水也在流动，可是，观看风景的人呢？

        芦苇荡还在，母亲却走了。何年何月，我还能够陪着母亲再站在崖畔看黄河？看芦花在秋高气爽的河风中摇曳？看野鸭在湖面嬉戏？母亲说，等她闲了，就来我这里小住。而今，我弟弟妹妹们家的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可是物是人非，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芦荡烟雨缥缈，那种绵长的思念向远方蜿蜒着，袅向天边。

                          2018.08.26于慧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