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受困少阳

岁暮严冬,冷风凛冽,宫阁空寂,覆于霜雪。

抚柱而立,观天地皑皑,纵着绒袍在身,难消蚀骨悲凉。

迫于孽宦所制,传令退位,受困少阳院中,恍惚度日,难辩岁月更驰。

望院门紧闭,窗有遗盒,知食器新至。虽饥寒交迫,无取食之意,久伫于庭,屡作恨叹。

念己承兄遗意,得继大统,深恶宦者权重,故挑其内衅争,又合诸地节使,终灭杨氏之威,以报宿念,为一时所快。

叹复忠虽得灭覆,却又有季述、仲先之属,把政为乱,借势造罪,矫诏废帝,挟立幼储,视皇威无物,何其恨也?!

吾儿少稚,受制恶宦,虽称帝号,自无言权。思季述势盛,掌生杀权柄,号令朝野,桀骜如是,竟无人可降,岂不谬矣……

念此困势,有撕心恨痛,重击庭柱,正欲纵怒相行,却感泪干无力。

待得怔怔几许,默然瘫坐于地,无有激恨盈胸,惟留彻骨悲凉。

昔时,除罢杨党,更忌藩镇势患,乃调兵遣将,欲伐不臣。未料各线屡传败讯,先失西川,后受晋逐,更有茂贞书信相嘲,兵移长安,囚皇驾于华州,弑我宗亲手足,奇耻何之大矣……!

后虽得返长安,然思削藩鸿愿,已尽成泡影,遗恨万千汇心,更感躁郁难当。近年,常无控喜怒,嗜酒狂行,方使恶宦得机,谓我昏庸当废,而把朝政。

……落魄至此,莫非朕之谬过?然宦官、藩镇俱分皇权,则为实情,观诸患缠身,纵勤政竭虑,亦难铲绝,且几遭反制,吾当奈何?奈、何……?

默叹转首,远望院墙高立,欲求化鸟翔离。

或勤或嬉,皆受贼戮,敢问何之良法,可保社稷无虞,天下复治?

李唐自高祖立国,子孙相继,沉浮至今,已近二十世,今山河动乱,诸党丛立,思强唐之寿,将败吾辈之手耶?悲矣——!

长息之下,心若尘灰,忽闻步声几近,见仆者提盒而来,口唤陛下,欲搀己回房,食果肠腹。

经半晌默思,方踉跄而起,稍拂身尘,苦笑摇首,缓步归去。

既为唐帝,当存忍决之心,而不可轻堕。居此困境,若颓丧自绝,遗母子伶仃,岂非更受权党摆布?

又思现下长路,虽荆棘无尽,仍可稍盼变故。

宦者跋扈难驯,必遭诸部所恶,或如昔时华州之果,依仗外部军力,除宦稳局,而复帝名。

至于它部势大之余患……便且,待届时再议罢。

腊月风寒,飞雪连天,尽覆山河。

愿来年大势,可否极泰来,延唐室鸿运……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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