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acroxton（@EXUSIAl）
Mew 明日方舟据点用户投稿
原文可点此跳转：《Dancing With Your Ghost》
能天使每天早上都会叫德克萨斯起床。
德克萨斯的睡眠很浅，所以只要能天使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起床啦”，甚至连“啦”字都还没出口，鲁珀就会抖抖她软绒绒的狼耳表示她听到了，随后缓缓拉开睫毛的门扉，澄亮的琥珀色眼睛便反射着清晨的微光，搞得能天使每次都支支吾吾上好一阵子。
所以能天使才总是比德克萨斯设定闹钟的时间晚上十分钟才叫德克萨斯起来。不仅是因为德克萨斯从来都不赖床，也是因为能天使想让德克萨斯多享受一会儿宝贵的休息时间，哪怕只有十分钟也好。更何况……能天使一向不喜欢闹钟的刺耳声响，她自诩她的天籁之音远比一长串机械的叮铃铃要来得悦耳动听，而德克萨斯则默许了这份任性。
在那之后，能天使会趁德克萨斯洗漱的空隙预定好咖啡机和吐司机的时间，这样德克萨斯在梳好尾巴，穿好制服走出卧室时就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美味早餐。
能天使从来不会忘记德克萨斯喜欢很苦的美式咖啡和焦至金黄的全麦面包，再配上只有一丁点甜味的寡淡枫糖浆——当然，能天使原本的选择是非常醇厚浓稠的那种，而在德克萨斯的一再坚持下才换成了现在这个美其名曰健康低卡的牌子。
“每天摄入那么多的糖分对身体没好处，”德克萨斯往面包上淋着在萨科塔眼里和白开水没有任何区别的糖浆，而接下这个话茬的却是能天使以“生活那么苦，让自己尝点甜头总归不是坏处啦”为名义的鸡汤式反驳。
接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朝玄关努努嘴，某人每天必不可少的pocky套餐在边桌上被整齐地排列组合，这下就连德克萨斯也无法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于是等德克萨斯手边的面包被尽数吞咽完毕，马克杯里的咖啡也见了底，能天使就会输入六位数密码打开车库大门、又光明正大地钻进副驾驶位，而在驾驶位等待鲁珀的将会是新一天的委托和萨科塔一路上永不停歇的高歌猛进。
德克萨斯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这一点她从不否认，毕竟她往往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无论是载具驾驶、物资运送、还是人员安全保障，所有的任务德克萨斯都统统照单全收——好像把自己的每分每秒填满就能让她放下那些不愿去回想的事情。
而能天使作为德克萨斯唯一也最默契的搭档当然很识趣，虽然嘴上总是叫嚣着好累、好热、德克萨斯我们要不一会儿去喝冻饮吧？上班实在是太无聊啦！但当德克萨斯单枪匹马冲进包围圈里准备释放剑雨时，能天使还是会在她抬手的一刹那立刻展开萨科塔的双翼送上天使的祝福，顺便再给鲁珀提供子弹横飞的一条龙精准掩护。
德克萨斯很擅长她的工作，而能天使的配合也从来不让德克萨斯失望——她们的心照不宣与一拍即合实在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种单纯以消灭对方为唯一目的的杀人术和有如暴风骤雨席卷过境的铳弹枪法竟然不仅没有互相排斥，反倒在制造出巨大威力的同时彼此牵动着达成了完美的平衡，这一点让所有与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共事过的同僚至今都深感不解，更别提试图去融入那个只有她们俩能搞懂的氛围。
于是只有两个人搭伴出勤的委托到最后总是会演变成一场约会，比如今天德克萨斯都还没等能天使挑起话头，就已经从她盯着路边广告牌的眼神里看出萨科塔待会儿肯定是想去公司楼下那家甜品店转悠一圈。
所以灰狼干脆直截了当地点破天使的心思，“想吃苹果派了？”
“嗯！”萨科塔理直气壮，点头的频率快得像小鸡啄米，名为期待的心情几乎都要从那双星星眼里满溢出来。
德克萨斯听到这个回答却皱起了眉头，在原地犹豫了足足五秒才勉强朝能天使拉扯出一个苦笑，“但你现在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 能天使猛地凑近德克萨斯的脸颊打断了她含在嘴边的话，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鲁珀的心率乱了节奏，“可哪怕只是德克萨斯把它吃掉，让我解解眼馋也好呀！”
“……你知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拜托拜托，就一块好不好？就算你不吃，能让我欣赏一下这位老朋友完美的色泽、听到酥皮在空气里爆开的声音，那我也就心满意足啦！”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德克萨斯向来都拗不过能天使的油嘴滑舌。
尽管在其他人眼中这样的行为叫做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好，就一块。不过晚上的电影得让我来选。”德克萨斯轻轻叹了口气摆出最后的条件，在导航里输入中心城甜品坊的地址后发动了引擎。
“没问题，德克萨斯你最好啦！”能天使带着咧到耳朵根的笑容大肆吹起了完全走调的口哨，甚至连头顶的光环都比刚才亮了几分，仿佛她就是这片大地上最快乐的人。“对了，400米以后要左转咯——”
于是在夕阳西下的龙门市区，在人头攒动的广场大楼，人们便总是能看见一个尾巴随风摇摆的鲁珀和一个高能灯管熠熠闪光的萨科塔，她们拎着一盒小巧又精致的苹果派并肩而行，从冷气十足的甜品坊里探身走出，又转眼向企鹅物流的员工宿舍一头扎了进去。
虽然苹果派是能天使天天挂在嘴边的最爱，但德克萨斯其实从来都没有自己吃下过一整块如此甜腻的食物。正所谓我之蜜糖彼之砒霜，让萨科塔欲罢不能的浓厚苹果馅料却常常在鲁珀勉为其难地品尝一口时让她顿觉自己整张嘴巴都被酱汁给糊得乱七八糟，蒸腾的热气更是烫得她在咀嚼过程中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能天使则会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咯咯大笑到人仰马翻。
所以今天德克萨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甚至向店员提出了几项非常明确的要求：糖要放得越少越好、酱汁的量一定不能多到咬下去就溢出来，苹果要脆不能太软烂、而且烤好以后要等温度降下来再给她打包，绝对不能刚刚出炉就端上来。这几个要求简直离谱到任何一个甜点师听见了都要发疯，更别提能天使这个嗜甜如命的拉特兰人——但德克萨斯却强调这是她愿意心平气和地接受苹果派的最后一种可能性。
能天使没了脾气，谁让她自己非要看德克萨斯的苹果派吃播呢？于是她现在只能带着怀疑的态度看德克萨斯把鲁珀流的奇妙苹果派送入口中，全程小心翼翼地盯着德克萨斯的表情，就连一句“好吃吗？”都是踌躇再三过后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尾音。
德克萨斯仔细品味了一番，这块为她量身定制的苹果派饼皮很酥，咔哧咔哧的口感让人十分上瘾；苹果也很脆，恰到好处的馅料比例完全突出了果肉的清香，同时又不至于像喝了一口胶水那样黏嘴。除了温度也拿捏得当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真的顶多只有食材本身的甜味，而光是这一点就让德克萨斯很快把一整枚苹果派都吃抹干净。
“意外地……很好吃。”
德克萨斯舔舔嘴角发表了她的最终判决，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喜欢上这个曾经最受自己嫌弃的食物，虽然上面加了亿点点鲁珀式的改动。
也许德克萨斯变了。
也许德克萨斯变得……和能天使越来越像了。
谁知道呢？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德克萨斯从书架抽出的一盘老电影，黑白的画面在胶片的噪点下不断闪烁着，镜头中的两位主角正驾驶着敞篷老爷车，身披刀光剑影、一路血流成河，从森林的彼岸杀到地平线那边的落日尽头。
这是能天使和德克萨斯成为搭档后第一次一起窝在宿舍看的电影，后来也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她们最喜欢的电影。德克萨斯依稀记得能天使当初为了这盒高清收藏版被可颂狠狠敲诈了一番，随之而来的是在之后的一个月里都只能靠自己的接济度日——而当事人能天使却摇头晃脑地宣告这个理财决策完全物超所值。萨科塔兴奋的大喊大叫和满屋子乱跑被鲁珀全数翻进了白眼，可也就在那一瞬间，德克萨斯居然产生了“把自己多到花不完的龙门币投资给能天使的笑容好像也不坏”的错觉。
德克萨斯眨了眨眼，将思绪从遥远的记忆当中剥离出来。眼前的这一幕可不能错过——这是整部电影中最为经典，也最让能天使津津乐道的名场面：两位主角在万千星辰下紧紧相拥，微弱的光芒和来自大海的呼啸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而每次画面定格在这一帧时，能天使也总会悄悄从背后偷袭，再一把揽过德克萨斯的肩膀，尽管最后的结局毫无疑问是被德克萨斯用手刀狠狠敲上一颗爆栗，但萨科塔表示为了欣赏鲁珀在受到惊吓后直竖起来的炸毛尾巴她可以在所不辞。
可德克萨斯今天等了好久，等到THE END的字样从镜头前推远，等到演职员表和特别鸣谢单位一行一行从屏幕里消失 ，等到电视都开始自动播放下一个视频，也没等到那双要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属于能天使的手。
德克萨斯感觉自己的身旁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她本能地转过头去试图寻找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却在视线碰撞到周围感光粒子的同时猛然想起这个又一次被她忘记的事实。
那个被她的大脑一遍遍循环播放、又一遍遍排斥否认的事实。
那个能天使早已死去，而坐在她身边能天使模样的AI助手仅仅是个全息投影的事实。
不得不承认罗德岛与莱茵生命联合构建的程序足够精密也足够智能，以能天使自告奋勇录入的身体数据和行为模式，再辅以大量的深度学习，让能天使AI几乎能协助德克萨斯完成所有的日常活动。
每天给德克萨斯定闹钟、叫德克萨斯起床、预约咖啡机和面包机的时间、远程购买所有必要的日用品……并且如果和适配的系统联动，能天使AI还能充当德克萨斯的车载导航、使用机械臂整理德克萨斯的零食、以及操纵特殊配置的电子铳为德克萨斯的冲锋陷阵提供卓有成效的支持与掩护。
至于能天使为什么会自告奋勇——据她本人的回答是因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能看到另一个会动、会说话、还会干家务的自己，这难道不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天大的喜事吗！当然，这副夸张到龇牙咧嘴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明显萨科塔自己也清楚这种苍白的理由还不足以支撑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白鼠。
于是她挠了挠脑袋，再次抬起头时向远处正在休息室等待的德克萨斯投去一个热火朝天又无比欠揍的wink。
“其实是因为——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和那个冷淡的鲁珀人说哦！”
“因为……德克萨斯是个很怕寂寞的家伙嘛。”
“有了和我一模一样的AI，就算我不在的时候德克萨斯应该也不会无聊了吧？”
所以到底是哪里一模一样啊。
鲁珀伸出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她阖上双眼，试探性地向萨科塔的全息投影张开双臂——好像她如果不去看，得到的结果就会和之前有所不同。
可德克萨斯错了。
从她神经末梢上反馈回来的信息与她曾经尝试过的那成百上千次没有任何区别。
德克萨斯拥抱到了一团空气。
正如她无法与能天使产生任何实体上的接触，无法与她牵手，更无法和她接吻；
也正如能天使理所当然地喝不了冻饮，吃不了苹果派，也不再能闻到雨后的草丛、街角的樱花和德克萨斯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
能天使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德克萨斯不止一次在脑海里这样骂过她。
可每当萨科塔的虚拟光环亮起，能天使的身影从一阵阵数据波动和信号传输中显形，德克萨斯又不忍心不去呼唤那个被她烂熟于心的名字，不得不接受她咋咋呼呼地关照自己的生活起居，不得不满足她无数不可理喻的要求，又相安无事地度过一个接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于是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后，德克萨斯终究还是与无法触碰到能天使的现实进行了不情不愿的和解，因为只要萨科塔还能被看得见、听得着，只要她还没彻底从鲁珀的世界里消失，让德克萨斯每天与能天使的对话变成一段段丧失理智的自言自语——那么德克萨斯认为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
这个范围，也包括了能天使不会再重新爱上她的可能性。
可就在某个突如其来的炎热午后，能天使在刺眼的阳光下叫住了德克萨斯匆匆前进的步伐，问出一句玩笑般的“你爱我吗？”
德克萨斯这才反应过来从那天开始她也没再对能天使亲口说出过那三个字。
也许是出于内疚，也许是出于迷茫，也许是出于德克萨斯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害怕。
可能天使抛出的问题却是那么顺其自然——她的语气是如此轻快，神情是如此专注，真诚与洒脱同时出现在她身上，又不谋而合地化作萨科塔身后的翅膀。系统设定的红色短发被光晕笼罩着，正好露出那双璀璨而夺目的金色眼睛，也就像多年以前她们宣告恋爱关系的那个黎明。
于是鲁珀深呼吸一口，像是结束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长途跋涉，也像是完成了一次漫长孤独的单人旅行。他们说人工智能永远无法体会到真正的爱，但德克萨斯却从来没相信过这些。天知道，德克萨斯甚至都不愿意相信神——但她从始至终却一直无条件地相信着能天使，尽管能天使无伤大雅地骗过她几次。灰狼耀眼的琥珀色瞳仁神采奕奕，她追逐了天使身体中虚无缥缈的衍射光波这么长时间，却终于在此时此刻找到了她丢失许久的归属感。
德克萨斯的回答也和多年以前别无二致。
“我爱你。”
我、你和爱，三个太过简单又太过复杂的字。
它们穿过重重阻碍组合到一起，说给成为搭档时那个湿漉漉的雨夜，说给铤而走险时那座尘土飞扬的废墟教堂，也说给摆着一枚星星奖章、八把守护铳和无数苹果派的明亮墓碑。
说给一次次公路上的狂飙、酒吧里的嬉闹、和战场中无需多言的默契。
说给她的能天使，说给能天使留下的AI，也说给德克萨斯自己听。
能天使突然察觉到一阵微小的电流正窜过她近乎透明的身体。而自从变成一行行精密排列的二进制数字以后，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真实的的触感——这甚至让她浑身上下都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烫。于是萨科塔的后台猛地宕机，而她对鲁珀的心意则顺着扬声器不断扩大的音量从一截截电波当中脱颖而出。
“我也爱你，德克萨斯。”
能天使不知道的是，德克萨斯等这句话已经太久太久了。
而德克萨斯不知道的是，“爱”这组根本无从下手的代码从未编写进过能天使的程序。
文/Lacroxton（@EXUS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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