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 第一百二十三回 吃里扒外的温秀才 得意便猖狂的孙雪娥
西门庆生日这一天,出现了好几个之前没有见过的人物,除了来历成迷的胡秀和那个带着神秘感的郑爱月儿,还有两名曾经同窗共读的秀才。
这两名秀才一名叫做倪鹏,一名叫做温必古;
倪秀才是西门庆顶头上司夏提刑家请的坐馆秀才,书中之前没有明确交代,可在找不到真相的那三回文字里,一定有西门庆对夏提刑说起过想要找一名秀才打点日益增多的书信拜帖。
于是倪秀才便推荐了他的好友温秀才。
今日两人借着为西门庆贺寿的名义前来,就是要让西门庆见一见温秀才,再将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这名温秀才也是书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后面有他很精彩的故事,并且也牵连到一桩至今都不能大白于天下的悬案之中。
这件悬案险些断送了西门庆的官场生涯,后面我们会详细解说。
温秀才第一次出场,书中照例对他进行了一番描写:【年纪不上四旬,生的端庄质朴,络腮胡,仪容谦仰,举止温恭。】
但看这一段描写,举止得当,不卑不亢,一副中年儒生的模样栩栩如生。
似乎是个正派文人。
可紧接着便又有一段词对他再次深入说道:
【虽抱不羁之才,惯游非礼之地。功名蹭蹬,豪杰之志已灰;家业凋零,浩然之气先丧。把文章道学,一并送还了孔夫子;将致君泽民的事业及荣身显亲的心念,都撇在东洋大海。和光混俗,惟其利欲是前;随方逐圆,不以廉耻为重。峨其冠,博其带,而眼底旁若无人;阔其论,高其谈,而胸中实无一物。三年叫案,而小考尚难,岂望月桂之高攀;广坐衔杯,遁世无闷,且作岩穴之隐相。】
原来这个温秀才看似温文尔雅,实际却是个自以为才华横溢、故作姿态的西贝货;
今日初识,西门庆只看了温秀才儒雅的模样和做派便心中十分满意,礼数周全的说道:【“只因学生一个武官,粗俗不知文理,往来书柬无人代笔...桂岩先生甚是称道老先生大才盛德。正欲趋拜请教...”】
又请两位秀才进到卷棚内,与两名老太监一起在主桌上坐了。
西门庆以往的书信柬帖都是陈敬济和书童执笔代写,那时西门庆相交的都是清河县本地官员和士绅,这两人的文采够用;即使有些差池也不会被人挑了眼。
可西门庆如今却不同了,做了蔡京的干儿子,交际圈明显的极速扩大,常常书信往来的都是一方大巡,一府之尊;陈敬济和书童的那点墨水就难上台面了,这才有了找个真正的文人为他这个半文盲拽点文墨粉饰一下脸面这回事。
这一日的生日宴之后,温秀才便正式被西门庆聘用,每月三两银子、一日三餐管待、拨出小厮画童服侍、又将先前买下的对门乔大户家改造出一座小院,作为温秀才的办公兼休息所在。
说到对门的宅子,如今分作两份,一份分割开给温秀才居住;带有门面的部分,一部分做了仓库,前面就是即将开张的缎子铺。
各位官员与两名秀才庆贺西门庆生日,热热闹闹;四个粉头难得有闲暇退到后宅歇息片刻,刚准备回到席间在正房门前正遇到了潘金莲、孟玉楼和李桂姐与吴银儿等人。
今日来西门府贺寿的妓女一共六人,除了之前提到过的四位,还有李桂姐和吴银儿;
可这两人如今一个做了吴月娘的干女儿;一个做了李瓶儿的干女儿,便不再出去陪唱,只在后宅给西门庆妻妾献唱取乐。
李桂姐问四个粉头:“你们刚才去了哪里?”
洪四儿道:“俺们四个在四娘房里吃茶。”
潘金莲听了望着孟玉楼和李瓶儿便笑,转头又问:“谁告诉你,她是四娘的?”
董娇儿接口道:“她留我们在她屋里吃茶,她便说是我们四娘。”
金莲骂道:“没廉耻的小妇奴才,别人叫你四娘也就罢了,谁家自己称自己四娘?这一家子谁叫你是四娘?昨日汉子在她屋里睡了一夜,得了些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若不是大娘房里有大妗子,二娘房里有桂姐,三娘房里有杨姑娘,李大姐这里有银姐,我这里有潘姥姥;怎么也轮不到去你那房里。”
孟玉楼也道:“你还没看见,今天早晨一起来,打发他爹出去之后,在院子里呼张唤李的,好不精神!”
金莲鄙夷的说:【“常言道:奴才不可逞,小孩儿不宜哄。”】
又问小玉:“我听说你爹对你娘说:要给她买个丫鬟。又有这事没有?”
小玉道:“我不知道,可能是玉箫听见了。”
潘金莲又道:“昨日他爹在她房里,见她只是不停地收拾,便问她忙什么,这个小淫妇趁机便说:我整日也不得个闲收拾屋子,只是晚间来休息休息罢了!他爹听了才说要给她寻个丫头使用的。”
又对李桂姐说:“你爹不是俺们这各房里都有人,根本不会往她屋里去。也不是俺们在背后说她坏话,只是因为她那嘴头子一贯喜欢伤人,又不识时务,一般俺们都不和她说话。”
正说着,玳安来叫四个粉头前去递酒献唱,就往前面去了...
前一晚西门庆睡在一年多没有光顾的孙雪娥房里,喜得孙雪娥百般奉迎;自以为得了宠,第二日便掩饰不住地表露出来,谁知又被潘金莲等人看在眼里,于是才有了这段背后的奚落。
一年多之前,孙雪娥与来旺儿不干不净被西门庆发现,痛打了一顿不说,还摘了她的头面衣裳,只许在后面上灶,不许出来见人。
没有撵出府去,是因为西门庆家丑不愿外扬。
时隔这么久,因为各房都有客人,西门庆才来了孙雪娥这里。
她四娘的名头倒是没有明着剥夺了,可从潘金莲口中也可知道她在西门府十分尴尬的处境:说奴才不是奴才,说小妾不是小妾,还被其他各房共同排挤,日子一直不好过。
她是个得意便掩饰不住外露的女人,十分没有内涵;潘金莲的话里倒有多半也是真的。
可孙雪娥的处境却真实地暴露出另一个人的冷酷;
这个人不是潘金莲,也不是孟玉楼,她是正妻吴月娘。
孙雪娥是西门庆前妻陈氏的陪房丫头,陈氏死后,孙雪娥便转头依附吴月娘;在没有孟玉楼潘金莲到来的日子里,她是很得吴月娘欢心的,就连当时还是吴月娘房里丫鬟的庞春梅她也说打就打。
可时过境迁,孙雪娥被西门庆厌恶了,处境很不堪。
曾经依附的主子吴月娘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提携和帮助,她选择的是冷眼旁观,任她自生自灭。
这不得不说是孙雪娥看错了主子的悲哀,虽然她这个形象也并不可爱。
等到前面的各位官员和秀才都散了,西门庆又留下了吴大舅等人,连同应伯爵这些陪客再开一席。
这些陪客在骁骑家乡叫做忙客;
是帮助主人陪好客人的亲朋好友。
他们是席上出了力的,于是按照习俗,送客人走后,主人都要专门再置办酒席谢谢这些忙客。
山东这个地方‘客’不说是ke,发key的音。
由于忙客到处张罗奔走,发音又很像英文里的monkey,也常常被戏说成猴子。
四个粉头接连献唱一个不少,几个小优也轮番来伺候,这个时候自然是应伯爵发挥的绝佳时机。
每到这种场面,他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调戏粉头,趁机揩油,惹得众人纷纷笑骂,风头无两。
气氛被他活跃的热烈又有趣。
应伯爵吃了整整一天的酒,到三更时分才散场回家,西门庆要派小厮打着灯笼送他,他不要,却伴着吴大舅同去。
路上应伯爵还对吴大舅说起西门庆要他帮忙寻找一个有经营缎子铺经验的人;第二天一早,这个他曾对西门庆说过的甘润就到了西门府。
从这里也能看出,应伯爵虽然泼皮无赖,可遇到正经事情,就算吃酒吃到走路也不稳,却也并不耽误,心中十分有数。
生日过完,第二日心中不忿的潘金莲又发作了,她这次的对象是昨天讥讽的孙雪娥吗?我们明天且看她打狗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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