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黑一起去散步,顺带把垃圾给扔了。垃圾桶的边上,总有一只猫在,那儿被它当作了它的地盘,不单有垃圾桶里的东西可以翻着吃,还有人专门预备了吃的带过来喂它。它躬起了背,嘴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把小黑拴在一根柱子上,离它有些距离,以免两个打架。
扔完垃圾,转身过来,绳子已经随同小黑,离开了那柱子,去到离猫更远一些的地方。它勾着头,在我靠近过去的时候,想来是怕我揍它,因为它没老实待在原地。牵着它走,它显现出想要避开猫的样子。好吧,离猫远点,我们绕着走。它这些天,看起来,变得怕猫。
走出一程,在一个拐角处,站立着一位小女孩,我们正要越过她,见到前面有两只猫,她该是正在看那两只猫,甚或是和它们在玩。赶紧牵着小黑,往另个方向走。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小黑怕猫,而是不想它的出现,扰了两只猫本来的宁静。走开,回头见那女孩笑着。
专注于眼前的地上的猫,然后她和猫一起不见了。再走出一程,天上的云显现出淡淡的晕红,很是好看。没有带手机,若是带了,定会在这在那,照上一些。过马路的时候,前面走着的那位,也在抬头看天,虽然他的手里捧着手机。猜他也像自己一样,觉到了云的美。
再走一程,天上的云已经没了色彩。前面来了一只狗,和陪着它一起走的一对男女。认出来了,那个女的,先前遇到过几次,她们两个连同这只狗。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神朝着这边,嘴角带着笑,感觉就像是她在朝自己抛媚眼,这才觉到那男的自己一眼没瞧。
倘若那男的瞧见自己只是关注他身边的女子,说不定冷不丁,会给自己一拳。这么想到的时候,两下已经相去甚远。那女子又是像往次那样,拿着手机,在和谁通着话。那狗照例是牵在男的手里。先前,两只狗遇上,是总还要相互靠拢,打个招呼的,这一次直接放过。
再走一程,又遇到一对男女,女的走在前面,男的牵着狗走在后面。这一次自己没看那女的,先注意到那狗,然后瞧了那男子一眼,他也注意到了对过的小黑。他在跟他家的狗说话:好好的,别打架。回头看去,小黑冲向了那只狗,那只狗在叫,两个像是要打起来。
那只狗被男的牵起到了半空,小黑被自己大声喝一了声。小黑停在那里,看着对面,那只狗被主人提起,很是不甘。这时,见到了那女的面孔,同样也是脸上带着笑,边走还边做着手势,示意小黑跟上去,抑或是走开。她们走远了一些,再大喊一声,小黑才跑来身边。
小黑变得怕猫,最起先的一次,是在外面公园里溜达。自己在走圈,它先前在草地上,跟我玩耍了一阵,看上去很是兴奋。它跑去了一堆灌丛,左晃晃,右晃晃,我以为它想越过那灌丛,却原来是那里藏了一只猫。大白的肤色,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吓得小黑低声叫。
周周在吃饭那会,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吃,跟她聊天。聊到了小黑怕猫,聊到了强强爸爸那里养了两只狗和一只小猫。她对这个有兴趣,先是问狗有多大?公的母的?跟她描述一番。她问起猫来:什么颜色?没有颜色。什么颜色也没有?很平常的那种灰棕色。
没有别的色彩。你有它的照片吗?好像没有,我找找看。两个人一起看手机里的照片,两只狗,她算是依稀有了印象,猫没有见到。看着那些照片,有很多好看的带色彩的晚霞,她就问有没朝霞?应该有,我找找看。往前翻呀翻,翻到了,样子挺好看的,没有色彩。
她还是觉得,晚霞好看些。在聊到狗和猫之前,自己之所以会坐到她的对面,是因为自己有点心事,要和她聊聊。这一天是强强的生日,我先前给他爷爷去了电话,祝强强生日快乐。结果,他爷爷在那头告诉我的是:这个屋子,今天没有人过生日啊。他的生日在九月。
我当然不会记错,先前看了他的身份证的,肯定是今天。我猜的话,他们是过农历的生日吧,不过阳历的生日。什么是农历?你记得你自己的农历生日是哪天吗?当然知道,说给她听。我还记得你的农历生日呢,说给她听。她瞪大着眼睛,表示搞不懂,也不想记住。
你怎么记得的?看日历呗,日历上的每个日子都对应一个农历的日子啊。噢,那么农历的年,怎么算?她这一问,把自己问倒了,农历的年,自己是搞不懂的,只能按阳历年份来记,告她:你的农历年应该是2009。为什么不是2008?一般只跨一年。为啥不可以是两年?
这些我跟你说不清楚。我要说的是,强强先前问我,她妈妈的那个手机搁在哪里,我没有告诉他,我告诉了他爷爷。他回头应该能找到。他先前答应我,每天玩手机不超过半个小时的,我怀疑到时他做不到,所以我觉得这一次我惹了祸。手机到了他手上,是件坏事吗?
她狡黠地笑着,反问一句:你觉得呢?不直接回她这一问,自说自话:他爷爷管不住他的,他爷爷要是夺他的手机,他会把他爷爷的脚打断的。她应了一声:就是嘛。她和我都明:打断脚只是个隐约的说法,意思是他爷爷会宠着他,任他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发号施令。
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吃饭,和她聊着天,感觉很是轻松,先前的那份做了错事的感觉,渐渐地淡去。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他一贯粗枝大叶,说不定会找不到。你把手机放在哪里呢?在楼上房间的衣柜里。两个房间都有衣柜啊。就是那间,我们先前住过的房间来着。
放在衣柜的哪里呢?在衣柜里面,中间有一层隔板,分成上半和下半两部分。我把手机就放在那隔板上,靠里面的角落。那,不会很多灰吗?没有灰,柜门关起的,里面很干净。先前,我放手机的时候,看见里面很多春秋天穿的衣服。不知道是他爷爷的,还是他爸爸的。
她坐在对面,细嚼慢咽着,看着这边,忍不住冒出一句:你怎么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她,笑笑。先前都没这样的,今天算是第一次,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饭,和她聊点什么,感觉到很轻松,很舒服。刚才没有说话的时候,刚才在和她提起先前在他爸爸那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找的一点也不细心。她问当时的情形,自己没法向她表述,只能在脑海里,默默地回味一番。那个下午,我和他们俩兄弟玩捉迷藏。轮到我躲,有一次我跑出很远,躲在两个水塘的交接处,半卧在草地上。我见到了强强在前面走动,寻找,有一下他的视线好像朝这边。
他其实并没有看向这边,他只是在快速地行进之中,去往别处。那时,他的眼光,根本就不在找人,只是在看脚下的路。后来,我自己探出身子来,让他看到。又一次轮到我躲,我先躲在一间屋子里,他没有来察看这间屋子。等到他大声嚷嚷着,在别处东找西寻的时候,
我跑进了他开始站在那里数数,等待找寻开始的那间屋子。我就坐在那间屋子里,听着他两兄弟说着话,他弟弟早被他找到了,这会成了他的跟班。他在大声喊:大伯,我认输了,找不到了,你出来吧。不理会他,过一会,听到他弟弟说,你骗大伯,他也还是不出来啊。
她妈妈坐在外面,给他提示着:你动动脑筋嘛,你还有哪些地方没有找?我都找过啦。你再想想,你身边的这些屋子,你都找过啦?找过了呀。他那会,大概已经放弃,真得不想继续找了。他那会,大概是真的认输了。他弟弟在到处走动,走到隔壁屋子,走到这间屋子。
很乐意,这时被发现。小孩子的时间,与大人的时间,应该是不一样的概念。轮到我找,他们藏的时候,很多次,都是只要自己足够有耐心,不发出声音,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他或者他弟弟,就会自己探出头来,一面揩着头上的汗,一面喊热,一面说躲了好久,躲不住了。
那一个下午,就这样和他们两兄弟,玩着捉迷藏,等他们玩腻了这个,他们两个就上吊床,自己就搬一把椅子,坐在边上,摇他们两个,摇得高高的,听他们的呼叫声,听他们的欢笑声。然后,大家去外面走了一大圈。然后,在晚饭前,站在水塘之间的田埂上,看那些晚霞。
那些个画面,自己没法坐在对面说给周周听,只有等哪一天,去到了现场,比划着讲给她听。手机到了强强的手上,会给他带来哪些影响,自己没法坐在这里独自揣测,只有等哪一天,去到了现场,当面和他一起才能有所了解。无论是哪个现场,也只能是一种浅浅的把握。
坐在周周的对面,看着她吃饭,和她聊天。她看了一眼,脚下的小黑,问出一句:你,了解狗类的世界吗?当然,不了解。她接着问:那,你了解人类的世界吗?当然,了解一些,比对狗类的世界,了解多一些。那,你了解哪些呢?比如人的吃饭、拉屎和睡觉,了解多点。
她没有再问,我嘎然而止。对于自己说出的这些个了解,有了一些怀疑:你,真的了解吗?面对这怀疑,自己只能是静默,只能是无语,只能是摇头。或许,自己对狗类的世界的了解,要多过对人类的世界的了解。每次,小黑凝视过来的眼神,都会让自己觉到一种被注视着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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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08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