玍古

  玍古有名字但是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听到过他的大名，而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这么叫他，他是一个孤寡老人，人长得很高，在我看来，于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这个身高很是不易，玍古皮肤很黑，脸不大，可能是年纪大了，牙齿缺失，嘴巴看起来紧实皱吧，有些地包天，眼睛大大圆圆的，很有神。玍古的住的房子很破，是那种土坯房，窗户是木头的，镶嵌的不是玻璃而是一张张泛黄的纸。他居所的院子很大，却并不打理，院子里面杂草丛生，树木不高大但也很茂密，像极了诗中的“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所在，但是不同的是这里居住的不是鸿儒隐士，而是一位被家乡人盛传有精神病的老人。

  岁月匆匆，记忆斑驳，记忆中只有一个定格的画面，画面中的玍古穿着一身破棉袄，坐在马扎上，一根灰黑色的拐棍，斜放在两腿之间，拐棍的手柄处靠在自己胸口，微微闭着双眼，坐在他那幽深的院子里晒着太阳，玍古晒太阳时很安静和平常的老人没有任何差别，但是一旦有生人闯入他家或者惊扰了他，便会破口大骂，骂声抑扬顿挫，苍老雄浑，很是能惊到我们这些顽皮的少年。印象中除了日日给他送饭的哥哥好像没人进去过他家。那时年少，很多同龄少年将进去玍古家转转作为大胆的象征和些许炫耀的资本，时间久远，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儿时对他的印象大体如此。

  而那时的自己是一个很不合群，孤僻，不会表达自我且没有安全感的少年，所以当其他同龄人进行娱乐活动时，自己不会参加也不敢尝试，只会在旁边看着傻笑，也曾想走开，因为以旁观者的姿态观看的久了，甚是无趣，但是想到回家也无所事事，只能在人旁逗留，这样的情况曾一度使自己处在在非常尴尬的境地，也经常想着迎合别人，期望融入其中，但是因为方法拙劣，反而常常被别人反感。因为那时哥哥的人缘特别好，所以我才有幸以旁观者的姿态混迹在同龄人之中，看着他们在那里玩，在那里笑，我也经常面带笑意，虽然那笑不是我自己的，但是我还是要笑，因为只有在我和他们一起笑的时候，他们才会多看我一眼，和我说那么一两句话，而我则会得到那么一瞬间的融入感。在充斥着他人欢声笑语的环境中呆久了，自己难免心境孤凉，胡思乱想，那时的自己时常会想自己以后会不会同玍古一样，孤独终老，游离在社会边缘，被人遗忘，被人抛弃。

  因为没有办法融入同龄人中，只能寄情于没有生息的东西，觉得无论自己什么样子，只有此类东西不会伤害到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那时的自己出门总喜欢带一根棍子，觉得有它在手中，自己就会感到些许安慰，而接下来的故事也是由于这根棍子给我的勇气，让我勇敢面对，这件事也改变了我自己，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之一。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微风习习，傍晚夕阳西下，金灿灿暖洋洋的，我把玩着棍子在一个胡同里和玍古相遇了，他出现的很突兀，因为印象中他很少出来走动，大都时候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看着人群嬉闹。当时的自己神情一震，棍子差点掉在地上，面前的玍古也是一愣，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自己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天几年，惊恐来的如此突然，猝不及防间自己吓坏了，虽然手里有所谓的武器，但是心跳还是在不断加快，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怎么办？都说他有精神病啊！但是已经进了胡同了，再退出去会不会不太好？这样显得对人很不尊重，同时如果我退走而他追出来，我该怎么办？可是胡同就这么窄，不退出来肯定会擦身而过的，要是他对我动手，这个棍子真的能帮到我吗？他那么高.....对，在当时的自己看来，这个黑黑的高高的老头，是个极度危险和不可战胜的存在，怎么办呢？自己还在考量思索，玍古已经向着我走过来了，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地，总是记得他向我走过来时，眼睛、表情都带着丝丝笑意，当时的自己双手握着棒子，心一横，一咬牙低着头也向着玍古走去，内心祈祷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擦身而过时，心脏都暂停了半拍，这时他突然呵斥了一声，当人精神到达高度紧张时，那突然的声响真的能吓出三魂七魄，那声惊呵啊，吓得我撒丫子就跑，那声惊呵啊，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当我跑出胡同没多久，胡同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是如此的畅快豪爽，恍惚间脑海浮现了各种影视剧中的快意恩仇的画面，那个笑声和那天天边的夕阳相应相称。以至于后来我一直在思考玍古到底是正常的还是真的有神经病。 人们说他有，他就真的有吗？

  自那以后关于他的回忆基本没有了，只是记得有一年的夏天，暑假回到家，母亲告诉我玍古死了，我才想起，哦，曾经还有这样一位老人，让我害怕自己未来的样子。

  现在的我已经大学毕业迈入社会了，在北京打拼，初入这座城市的迷茫和困顿，曾一度使我无所适从，闭门不出，每每这时，玍古的形象会出现在我脑海，玍古的那声惊呵和爽朗的笑声也会萦绕在耳边，仿佛在告诫我，想变成他的那个样子吗？游离在社会边缘，被人遗忘抛弃，甚至误解，不想的话就走出去，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不断学习，不断变强吧。

  我不知道同为90后的我们，初入社会时是否有过和我一样的经历和感触，无论有没有我都想说，不要把自己隔在一间间出租屋里，消弭颓废，不要看轻自己，你的成就不仅仅只到你每天看到的出租屋天花板，在该拼搏努力的时候努力吧，不然在年老时在畅快的笑声也弥补不了青春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