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林.古钟

星期日，清早。

几声浑厚绵长的钟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我，披衣起床，打开窗户。才发现是几个早起的顽童，敲响了校园中的那口古钟，忽忆起张继的《枫桥夜泊》那首诗。但楸林中的那口古钟极少响起，这悠长的钟声蓦地勾起了遥远的遐思。小的时候，父亲是这所学校的职工，有一段时期负责学校的敲钟，每每当父亲拉起那长长的绳索，噹噹的钟声便浑厚悠扬地响起。孩童们一蜂窝地涌出教室，校园中一阵闹腾开来。我总是央求父亲，我也敲敲，可是总不能如愿，于是每每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口古钟。那个校铃是一个古钟，它悬挂在一棵大白杨的树杈上，打铃的时候需要手动拉着古钟下面的绳子。上课铃声是快速的“叮铃铃铃铃”，下课铃声是慢速的“当，当，当”。童年的时光就这样在艳羡的钟声里走过，钟声中又度过了我青葱的岁月，熟悉的钟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毕业那年，我回到了母校任教。那段时间，学校打铃由老师值班进行。我终于牵上那长长的绳索，那浑厚悠扬的钟声便在我手中播撒开去，一声令下，孩子们便齐拥进教室，似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千军万马嘶鸣呼啸而过，这一切均在我手中的绳索上……1995年，学校新教学楼拔地而起，那是五层教学大楼，当时在上是最高的建筑物。窗明几净，校铃也是会定时响的自动电铃。校园中，白杨树上的那口古钟只能很少响起了，也唯有停电的时刻，才发挥它的原有的功用。在暖暖的春风里，在苍翠的绿杨中，在冽冽的冬雪中。久久地，只是静默，在喧嚣的校园中静默……2015年，学校新迁了校址，远离了喧嚣的闹市，告别了那水泥、钢筋建筑群的街道，座临这个方圆五十多亩的古老的紫楸林边。而学校的那口古钟也随迁于此，悬挂于一棵近百年历史的紫楸树上。远离了闹市区的校园，掩映在苍翠的紫楸林中，静谧而安详，校园中的铃声是一曲美妙旋律，忙碌的师生也就每每在这音乐旋律中走过每天，逝者如斯。紫楸树上的古钟，那浑厚绵长的钟声也不再响起，久久地静默，无声地见证。见证棵棵不同姿态的楸树在身边一一展现，苍老遒劲；见证风华正茂的少年在紫楸林里追逐嬉闹，花开温暖；见证青葱意气的少年渐渐霜染鬓发，步履匆匆。古老的河道，苍劲的楸林，瓦蓝的天宇，新气象的教学楼，构成一幅别致的风景，那口古钟更为学校增添一道古朴的色彩。生长于斯的李中人，感动于紫楸林的春迟无争，傲然苍穹的风范。他们已然早出晚归，不徘徊在喧嚣的闹市，不聚集于繁拥的人流，在古老的楸林中恬淡生活，在时光的急流中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从容，在紫楸林中学会守望美好，守望自我。唉，那几声绵长浑厚的校园钟声……

        李克廷      2020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