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生活·生命(十二)

童年的暑假是最快乐的时光,热天看瓜、晴天摘沙葱、雨天过后拣地皮菜。饿了煮玉米、毛豆、土豆,渴了吃地里的西瓜、香瓜,困了睡瓜棚,醒了捉蚂蚱,遇到糜子地,还可以摘黑媚媚,软软的、甜甜的,但常常把嘴染黑也乐此不彼。

而最高兴的是和父亲卖瓜,父亲只有假期能帮母亲干农活,一般是暑假卖西瓜,寒假卖盖帘,我喜欢卖西瓜,打早,我们会到地里摘熟了的西瓜,装在胶皮车上,因为父亲一直不善于农活,所以胶皮车和驴子都是村里干姥爷的,干姥爷孩子多,但是忠厚老实,看父亲也是实在人,教书先生咋还能喂牲口,所以在春天种地和夏天卖瓜的时候用牲口,都会招呼父亲,母亲也常给干姥爷买吃的,给白面,有顺口的叫吃饭,这样,父亲用干姥爷的东西也不至于不好意思。我们套好车,我坐在西瓜上面,晃晃悠悠地走十多里地才能到了卖农副产品的集市,去得早就可以占一个位置相对好的地方,也就是城里人下班必经之路,他们会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看,兴许看准了,买一颗两颗回去。人不多的时候,我会拿一本书枕着西瓜看,有人买瓜的时候我喜欢看父亲卖瓜,父亲常常与瓜说话,西瓜堆起来并且是圆的,在地摊上不小心会滚下来,父亲这时会说:“嘚嘞,回来……” 附近的人说,西瓜还能听懂话了?一阵哈哈大笑,我也跟着乐。等到下班的高峰期,父亲就会极尽嗓门地喊:西瓜,又大又甜又新鲜,不沙不甜不要钱。不大功夫就围了一圈人,眼看着地上的西瓜越来越少,附近卖瓜的不停嘟囔: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卖瓜,他的每天能卖掉,咱们每天往下剩。看到父亲和人们说说笑笑,又唠嗑又收钱,人们也笑逐颜开地驮着西瓜走了,其实也有只沙不甜的,也有只甜不沙的,但是人们和父亲惯了,大多是买他的那份平易近人和舒心的话语。

我则除了看书,有时候帮父亲把滚远的西瓜搬回来,就是渴望中午的时候,可以用父亲卖瓜得来的钱买一个“锅盔”,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食物,略带咸味,里面是油酥擦的层层含有茴香味的香,我每次买了它,都是小心翼翼地、慢慢一点点地品尝,也只有在和父亲卖瓜的这一天,才可以破例吃一次。直到今天,我依然对它情有独钟,不仅是它本身的美味,还有它承载着纯真美好的回忆!

日落西山,西瓜大多就卖完了,不好的处理了,实在处理不了的也就随着我拉回了家,驴子和我们一样累了一天,父亲回来第一件事先给驴子吃饱喝足了 ,再把它安全地送给干姥爷。

第二天,母亲会蒸一锅白面馒头,烩一锅有荤腥的菜,叫干姥爷还有他偏爱的小儿子来我家,一般在等饭的空,干姥爷会教父亲为人处世的道理,而他的小儿子,我叫舅舅,却与我同龄仿佛,正是玩耍的时候,在院子里,追鸡、捻猪,累了困了正好吃饭。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不仅是干姥爷最开心,他可以带着小儿子吃一顿白面馍,对我而言,是又可以和小舅玩一个中午。记得我们总在一起玩,再加上有点亲戚的关系,上小学我受人欺负,还是小舅帮我出头镇压那些“地头蛇” ,那时为有这样一个舅舅,而感到荣幸呢!

几年后我们农转非,没有了地,西瓜也不种了,而我也大了,再也不跟父亲卖瓜了,但是走远的记忆却永远萦绕在脑际挥之不去,也许它是我们留在心灵深处无法走远的纯朴归真,也许是我们刻在时光里永不退色的年轮,前进的脚步早已被互联网替代,而驴拉的胶皮车却是慢生活的品味,谁能说得清,是今天好还是过去美?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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