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惊雷

黑暗中突闪一瞬白光,她被这瞬间的光亮惊醒了,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雷声紧随其后,如同巨狮的嘶吼,低沉而冗长。这回她彻底醒了。空气中是一股闷热潮湿的气味,她很熟悉这种感觉,是下雨前的独有的气息。窗帘被风吹的不停飞起,街上路灯的亮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被风刮起窗帘的缝隙,迫不及待地都钻进了屋里,她被这一闪一闪的光亮晃得有些眼晕。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他,平躺着,睡得还很沉,呼吸匀称,丝毫没有被这夜晚的不平静打扰到。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像结婚多年的夫妻。他们都不是对方的初恋,但却是很相似的两个人,也许是因为年龄慢慢大了,理性寡欲。走在一起,也是机缘巧合,朋友聚会,三言两语的交谈,发现十分投脾性,很快便确认了关系。

窗外突然一阵大风,险些把窗帘吹上天花板。她赶紧下床光着脚跑到了窗户边,一股湿润的风顿时糊住了她的脸,她差点被这来势汹汹的风堵的喘不上气来,不过还好她随即应着这股风做了一个深呼吸,湿润清凉的气息顿时灌满了全身,光脚踩在地板上竟还有些冰冰凉,她不噤打了个冷颤,这么凉快的雨夜她可舍不得把窗户关严,所以索性留了一个小缝。

她突然想起那次她去找他也是这样一个雨夜。那是她的初恋,高二的时候他从外地转来,他们很快就被对方吸引。大学后他们便开始异地,她在北方,他在南方。大二夏天的一个假期,她瞒着他坐上了去他们学校的火车。绿皮车人很多,她即没有买到硬座也没有买到卧铺,五个小时,从下午一直站到了晚上。到站后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中有些生气,气她不打声招呼大晚上一个人坐火车赶过来,但她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即便他是真生气,还是没能掩盖住内心的欢喜。他撂下电话便匆匆忙忙的从学校打车赶了过来。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闷热的夏天一下子就被雨下透了,风扑在脸上,让人喘不过气。她拿着行李箱在出站口等他,眯着眼睛寻找从远处赶来的他。前面有一片高高的台阶,她想她站在这上面,他从远处一眼就能看到她。

等了大概半小时,她终于看到他从远处跑了过来,她连忙跳起来朝他挥手。他没拿伞,跑到她面前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他们两个看着对方,笑得像两个孩子。除了他之外,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或是一件东西,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是她人生到目前为止最朝气蓬勃的一段时间。她像是永远都放不完的烟花,每一次都是尽全力点燃了自己,照亮了整片天空。她的眼睛很大,他总说她像一只在森林深处的小鹿,圆滚滚的大眼睛,永远都充满活力的蹦蹦跳跳。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她总是止不住的笑。他最喜欢看她笑,所以他总是这么说。

其实她早就预感到了,她一直不相信美好的东西是长久的,不过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够长了。毕业后的第四年,他们分开了。和平分手,没有出轨劈腿这些小三小四的事情,就是两个人都想分开了,日子太过平淡了,没有之前烟花的绽放了。正好工作上有个很好的机会,她借此也准备去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那是个冬天,他开车送她去机场。四年的积攒,她挑挑拣拣只装了两个行李箱,这便是她开始新生活的所有家当了,她很满意这个数量,不多不少,轻松上阵,也让离别显得轻松不少,就像平时他送她去出差一样。一路上,他们就像平时一样,车上放着他们都很熟悉的歌单。歌单里的每首歌他们都曾一起听过不止一次,有了这些旋律,她的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一样,回忆着他们之间的一幕一幕。她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他,很专注,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路况,左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放在腿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怕他发现,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她以前最喜欢看他开车,那个样子莫名的吸引着她。他把车停在了临时停靠点,帮她把行李拿了出来。

他说:“这不能长时间停车,我就不送你,路上注意安全。”

“恩,好的,我走了,你回去开车注意安全。”,她回应着。

“恩,再见。”

“再见。”

她看着他走了之后,走到了露台的边上。北方的冬天,总是雾茫茫的,冷的都是表面,只要穿的够厚,便不会感到冷,就是风刮在脸上,有的时候会感到刺痛。突然一股大风朝她吹来,她眯上了眼睛,模模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了他的车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开远了。

一晃神,她突然觉得有些口渴,走到客厅,喝了一口水,她很诧异,水竟然被这个雨夜浸的冰凉。她又轻轻的回到了床上了,在地上站的有点久了,浑身感到一阵冷意。她又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睡得那么香。她面向他侧躺了过来,用手碰了一下他的手,很热,对,就是这个温度。她拉开了他的胳膊,放在了她的脖子下边,整个人侧着贴在了他的身上。他应该是感受到了那股凉意,也侧身过来抱住了她。

雨终于撑不住了,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就很畅快淋漓,她想,这个雨终于是把这个夏天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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