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端坐在大厅上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好像全京城的人都欠了他银子似的。
管家是个会看脸色的,慌忙把丫鬟都赶出去了,自己也退下。大厅只剩下父女二人。
林若微小心翼翼地道:“女儿向父亲大人请安!”
林相冷哼了一声,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林若微心里一惊,莫非梅园之约已被父亲知晓?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虽然惊惧,却也知道此时慌乱不得,笑道:“父亲大人何出此言?女儿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父亲打我骂我都行,可别和女儿呕气,伤了身体。”
林相厉声道:“你说得好听!我且问你,你为何自作主张,给陈彦申娶小老婆?”
原来是为了这事,林若微暗自松了口气,道:“女儿未曾事先请示父亲大人,是女儿不对。可女儿这么做,也是煞费苦心。”
见女儿这般谦卑,林相脸色略微缓和,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心?”
林若微走到林相跟前,轻轻地替他锤着肩膀,道:“京城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是莺莺燕燕、三妻四妾。陈彦申年轻有为,又得父亲大人看重提携,必有飞黄腾达之日,纳妾是迟早的事。与其等他从外面领个人进来,倒不如我先给他安排一个性情柔顺好拿捏的,倒省去了将来许多麻烦。”
林相冷冷道:“他娶了本相的女儿,还想三妻四妾,我看他是不想在官场上混了!”
林若微娓娓道来:“父亲大人不点头,陈彦申固然不敢动这个念头。可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们会怎么说?不但会说女儿善妒不容人,还会连累父亲清名受损。我这么做,既是为了提前堵住悠悠之口,也是为了替父亲博得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她安排陈彦申娶柳青柔那日,就想过如何应对林相。当官之人最重清名令誉,林相也不例外。自己这番安排若是为林相名声着想,他纵然再生气,也会悠着点。
林相叹了口气,声音没那么大了,“若能保你幸福安乐,为父的名声算得了什么!”
林若微坐到林相身侧,道:“父亲的爱护之心,女儿明白。其实女儿让彦申娶柳氏,也是有私心的。彦申公务繁忙,不能时时陪伴女儿,陈府也只有柳氏能与我聊天解闷。将来她出阁了,女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女儿做主让柳氏进门,一则稳住彦申,让他不生二心;二则成全了咱们父女的好名声;三则给自己找了个相伴相依的好姐妹。父亲还觉得,女儿做得不妥吗?”
她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但林相纵横官场数十年,哪有那么容易被说服!沉吟片刻,道:“你休要拿这些话来诓我!是不是陈彦申与那女子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被你撞见了,不得不委曲求全,把那女子纳进门?若然如此,本相饶不了他!”
果然姜是老的辣,竟然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可林若微不能承认,掩饰道:“父亲哪里听来的闲话?彦申与柳氏是表兄妹,感情自然是有的,偶尔亲密一些也有可能。可他们都是守礼之人,彦申饱读圣贤书,为人处世自有分寸;柳氏温良贤淑,更不是那等不知自爱的女子。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父亲若是信了那些谣言,不但是看不起彦申和柳氏,也把女儿看轻了!”
她说这些话时,头皮有点发麻。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说谎竟说得这么溜。
好在林相并未发觉,道:“你为人善良,为父还不是怕你吃亏!那女子与陈彦申既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同一般。你让她进门不说,还声称与她平起平坐,难道你就不怕她将来取代你的位置?”
林若微心道:我正想让她取代我的位置!口中却道:“父亲大人多虑了!我把柳氏的身份抬起来,正是与她示好,要她知足。她若安分,我俩便可和睦相处;她若不安分,不是还有父亲大人替我出头吗?”
林相语气又冷了下来,道:“那女子若不安分,休想留在陈府。还有,你需尽快诞下嫡子,不可让那女子抢了先。”
林若微哭笑不得:“子女是命中注定,哪里是女儿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的?”
林相冷然道:“陈彦申纳妾之事,本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的嫡长子,只能由你所出,否则将来你正房夫人的地位不稳固。”
林若微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翻白眼,心道:搞笑,她若真怀上了,你能不让她生吗?看来父亲当丞相当久了犯糊涂,连人家生孩子都想管。
这件事情总算暂时告一段落,父亲没有棒打鸳鸯打乱她的计划。但脱离陈府还是困难重重,就算陈彦申愿意和离,父亲这一关也不容易过。
林若微正思量着,只听林相问道:“穆清本月回京述职,他那个义子萧晗有没有再来烦你?”
林若微下意识道:“萧晗是谁?我认识吗?”
林相想起女儿失忆一事,自悔失言,道:“不相干的人,不用搭理。为父不许你和将军府的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