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何朔与墙那边的疯子们打成了一片,他也不用老去山顶和他师父会面了,只要凤姨心血来潮,都会令赖蛤蟆来接他,至于掩人耳目,对于赖蛤蟆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何朔见众人个个活得开心自在,也就忘了这群人的身份,反倒是这群人的率真,让他每每心生感动。唯一让何朔着急的一件事,是他师父始终也没提要教他功夫。他来这儿已经两个月了,红花和黄连都会叫“小仙女”了,他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不过,近些天何朔除了和疯子们交往外,也熟识了几个正常人。他们是来自北方医学院精神科的实习学生,一共五个,两男三女。其中一个女的才十九岁,已是本科大三的学生了,名叫程一珊,而且她还被保送读研,导师正是连教授。何朔得知这个情况,心下也是一凉,如果程一珊比他早到这儿十天半个月,他可能就没机会来这儿了。因为自从程一珊来到这儿,连教授的二楼基本都让她占了,而何朔真像是个来看房子的,只剩喂鸟浇花的份了。程一珊几个同学一有闲功夫就到这栋小楼玩,何朔便又多了一个身份——东道主,顺便还得伺候他们几个。
一开始,何朔因自己学习差,不好意思和程一珊他们交流,尤其不敢和程一珊谈话。但没几天,何朔便发现这些人也背汤头歌,也记人体穴位图,甚至水平还不及他,当然,人家的西医水平确在他之上。夏季秦岭多雨,而这些实习生在学校虽是佼佼者,在这儿却是小学生,白天由几个院里的护理人员带,晚上也不让到精神病院去。这倒美了何朔,白天和他师父那帮人玩,夜里或天阴下雨则和这几个实习生待一块。他们也无非是打牌、打游戏之类,要是想吃火锅了,六个人围坐一圈,边吃边喝点红酒,顺便斗一斗中医基本功,而这方面何朔总是赢家,有时程一珊也会屈尊和他们玩一下。程一珊的确是传说中的超级学霸,她中西内外兼修,也是五个人当中唯一能在中医方面匹敌何朔的实习生。
何朔在和这几个实习生交往过程中,才真正了解了一些精神病院中的情况。据他们说,那里面唯一能治好的可能只有一个,好像是一个名叫兰欣的女孩,十四岁,从小人格分裂,每天只有子时是清醒的,其余时间兰欣体内都至少有两重人格同时存在,就好像一个身体中寄居着两个灵魂,而且这两个灵魂每天缠斗不息,兰欣因此每天有二十二个小时毫无知觉。何朔听他们讲这些好像听神话似的,某天下午他上山去找他师父,路上碰到一个实习生给他指正往半山亭走去的小仙女,告诉他那就是兰欣,何朔这才有点相信他们的话了。实习生们至所以认为其他人已不可挽回,是因为那些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正常人格,相应地则完全屈服于不正常人格,因为他们的潜意识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自然非外力所能治愈。而对此,何朔倒不以为然,既然人家乐意,其他人又何必干涉,不过他并没这么直说,因为他怕这几个人把他也归到不正常的那一类。
一天下午,何朔到山顶陪他师父和凤姨玩了一阵,因为赖蛤蟆又偷偷亲了一口凤姨,凤姨很生气,将老头压地上揍了一顿,一个人下山去了。老头正在边回味亲凤姨的幸福,边看凤姨走下山的背影之际,何朔壮着胆问起了自己的事。
“师父,”何朔照旧望向兰欣,“在两周我就回家了!”
“回就回呗!”老头蛮不在乎说。
“我可能再也来不了这儿了!”
“嗯,我和你凤姨会想你一两个月的。”
“可你还没教我轻功呢!”何朔急切说道。
“啊!你还惦记这事儿?”
“怎么不惦记,你今天要是不教我,我明天就给凤姨打小报告,说你为师不尊!”
“臭小子,拿你凤姨来压我,是吧?好,我今天就教你。”
何朔闻言,高兴的手舞足蹈。
“但是就你这底子,想学会轻功,比我娶你凤姨还难啊!”老头叹气道。
“师父,有没有快点的,越快越好。”
“有啊!这跟追女人是一样的,按部就班废力又废时,就想我追你凤姨。要是一次性将生米煮成熟饭,那就一步到位了。”
“又来了,我又不想谈恋爱!”
老头一听这话急了,起身踹了何朔一脚,骂道:“不谈恋爱你干吗不从山顶跳下去,不谈恋爱就别叫我师父!还有,你要是能在临走前把那新来的程大夫追到手,我保证让你飞起来。”
“哪个程大夫?”
“就那……”老头边说边比划着。
“师父,你是说程一珊?”
“对!”
“我的天哪!”何朔将头反搂在怀中,无奈长叹道。
“怎么,你看不上她?”
何朔怕他师父越说越离谱,忙站起身摆手道:“师父,我不学了成不成?”
“不成,你不学我就告诉你凤姨,她有的是办法让你追上程大夫。”
何朔越听越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师父,我冒昧问一句,这学功夫和追女孩有什么必然关系吗?是不是只要能追上女孩,就能学会功夫?”
“对啊!”老头跳了半尺高,然后在何朔头上敲了一下说,“孺子可教!你想想,男人活着不是为自己,就是为女人,为自己是邪道,为女人是正道。你不追女人又想学功夫,难道你想入魔道?”
何朔越听越糊涂,直接摆手,“师父,我不追女孩子,我也不学功夫可以吗?”
“不行,我赖蛤蟆的徒弟也是赖蛤蟆,也要吃天鹅肉。从明天起,你就开始吧!”
老头话音刚落,便跳下山顶不见了,只留下何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翌日早晨,何朔洗漱完准备去食堂吃早餐,不想一出门厅便和程一珊撞个满怀。程一珊一脸怒容,双手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正是他们平日吃的早餐。可还没等何朔反应过来,程一珊便将托盘狠狠递到了他胸前,不由的他不接。何朔刚一接过托盘,程一珊便转身离开了,留给何朔的只有那优美的身姿和不停摆动在背后的一把头发。
何朔将托盘端至客厅茶几上放下,才看到盛放油条的瓷盘下压着一张短笺,上写:
一珊吾妹敬用,不才何朔亲奉!
何朔看完短笺如同当头挨了一闷棍,羞得面红耳赤,气闷胸胀,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老家伙,真是个疯子!”看罢,口中喃喃自语道。
何朔端起托盘,疾步来到食堂饭厅,刚一进门,用餐的无论这儿的职工,还是实习生,目光无一例外落在了他身上,何朔也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我干的!”何朔壮了壮胆,硬着头皮走到程一珊面前,递上短笺道。
“那是谁干的?”程一珊毫不客气,板着脸反问何朔。
“我刚起床,今早压根没出过门。”何朔急忙为自己开脱道。
“臭小子,你梦游吗?你今天第一个来的食堂!”围上来看热闹的大师傅抿嘴道。
“我从窗户里看见你将早餐送到一珊门口的,你还不承认?”一个女实习生笑着说道,显然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朔,别抵赖了,字迹都是你的!”一个男实习生上前,拍着何朔肩膀道。
这下证人证据都被做实了,何朔脸胀得赤红赤红,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无奈,他只好转身打算回去,打算给他姐夫打电话,赶紧接他回家。
“等一下,”何朔刚走出两步,程一珊从背后叫住了他,上来重又把那个托盘放到了他手中,附带奉劝他道:“别浪费食物!”
何朔听话地端上托盘走出了食堂,出门时他还听到大师傅朝他喊:“臭小子,吃完了把托盘碗筷拿过来,你还小,我们不会笑你的。”接着便是一阵哄笑。
刚走出食堂,何朔便看见精神病院里,凤姨带着她那群“喽啰”给他加油打气,而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却以为凤姨她们在嘲笑何朔。何朔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可他自己明白又有什么用,既使告诉别人,谁又会相信呢!
给卢凯打完电话,他心更凉了,他姐夫一时半会来不了,他还得至少待二十天。他决定就此闭门不出,不去看赖蛤蟆和凤姨,也不去看小仙女,就等二十天,离开这儿。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谁教他招惹上了一群绝世高手呢!
次日早晨,还没等他起床,房门就被人敲得震天响。当他揉着睡眼打开房门时,门外的场面把他彻底吓醒了!
放眼望去,楼房壁上檐下,树梢草丛上,无处不悬挂条幅,上书:程一珊,我爱你!落款“何朔”。
“朔,”来找何朔那位实习生慌张的说,“胡院长生气了,让你赶紧把这些东西撕了,如果被上面的人撞上,他跟你没完!”
“可这又不是我弄的!”何朔气愤地替自己辩解说。
“你还抵赖,”实习生也生气了,“好多人都看见你昨晚上蹿下跳忙活这事!”
何朔顿时百口莫辩,只得搬上梯子,拿上袋子,把那铺天盖地的示爱条幅一条条往下来撕。
好在何朔才十六岁,又习惯于上房爬树,天黑前他总算将五麻袋条幅放入了垃圾车。
何朔累了一天,胡乱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头顶、颈项及后背上几处穴位针扎一般疼,接着他又感觉身体一阵上下飘忽,便不省人事了。突然,何朔感觉从头顶自上而下一阵冰凉,他猛然恢复意识,睁开了双眼。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在外面,而且站在女性职公公寓楼道。
何朔一睁眼便看到了怒容满面的程一珊正狠狠盯着他看,而她右手还拿着一只空水罐。
何朔心中一急,想解释,可舌头根本不听他的话,而同时他还意识到自己手中正捧着一大束艳丽的红玫瑰,而且一腿弯曲,一腿跪地。何朔想收起这个肉麻的动作,手脚也照样不听他使唤。
与程一珊同住一屋的两个女实习生,站在程一珊背后一直抿嘴偷乐,程一珊仍一言不发兀立在门口。
不一会,楼上楼下的女职工,听到消息的男职工纷纷前来围观何朔这大胆而浪漫的示爱之举,何朔除了意识是清楚的,身体仿佛被完全固定住了似的,分毫动弹不得。洗漱完毕的程一珊既不理门口僵直不动向她献花的何朔,也不理围观的众人,径往楼下走去。可没想到何朔也动了起来,亦步亦趋跟在程一珊后面。何朔发现自己仅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他除了想一想,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天,程一珊到哪儿,何朔便跟到哪儿。只有程一珊进精神病院时,何朔才被保安堵在了外面,而凤姨和赖蛤蟆那帮人仍旧像前两天一样,在一旁给他摇旗呐喊。何朔心知肚明上了这群疯子的套,但却根本解不开。近段时间,他是见识过这帮疯子的能耐的,以前他听人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这儿的人的确证实了这一点。对赖蛤蟆而言,那怕把整个疯人院挂满条幅也不废吹灰之力,但他却用了整整一天才干完人家几分钟干得活。而这会儿这个情况,自然也是赖蛤蟆搞得鬼了,他知道自己是被点了穴,但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着程一珊。
这晚子时,何朔身上被点上的穴道才自动解开,他本想敲门给程一珊解释一番,但人家已经入睡,他又一天未尽饮食,忙不迭先跑回住处大吃大喝了一阵。然后,他封好门窗,完全将自己同外面隔绝开才安然入睡。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像前一天一样,手捧鲜花,站在程一珊宿舍门口,一整天还是寸步不离跟着程一珊。这种情况就这么持续了十天,何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皮肤也被盛夏的太阳曝晒得黢黑黢黑的。何朔受不了了,程一珊受不了了,整个精神病院的正常人也都受不了了。最终,院方决定派车送走何朔,就在三天后。
不过即使在倒数第三天,何朔仍在“坚守岗位”,手捧鲜花,像僵尸一样跟在程一珊屁股后面。倒数第二天,终于换节目了。不知什么时候,何朔被放到了连教授那栋小楼的楼顶上,双腿耷拉在房檐上,太阳刚升上东山,他就坐楼顶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感天动地。胡院长见状又生气又害怕,气得是这小子没完没了骚扰女实习生,怕得是何朔万一有个好歹可咋办,权衡之下,只好派人将何朔从楼顶上弄下来。可众人刚走,何朔就又到了楼顶上,哭声还就那哭声。第三回把何朔弄下搂顶后,院里的保安将他锁在了房中,可那烦人的哭声却在精神病院回荡了一整天,直到子时方休。
哭了一天,何朔不仅嗓子哑了,身体也脱水了。心中满是屈辱委屈,这时的他真是想哭,但却没了眼泪。
何朔总算挨到了最后一天,而且谢天谢地,他是睡在床上的,意识是自己的,身体也是自己的,除了嗓子喑哑,一切正常。何朔整天不敢迈出房门半步,吃的都是以前的余粮。可到下午日薄西山之际,他却心有不忍,毕竟待了近三个月,或许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红花和黄连也返巢了,一进门便向他报道,嘴里不住喊“小仙女”三字。
何朔还是踏上了通向山顶的小径,心里已没有了怨气,只有离愁。
兰欣仍伫立亭中,侧面望去,身姿袅娜动人。十几天的身心折磨已让何朔体力透支严重,拼全力到达山顶时,他已浑身无力,胸闷气短,只好卧于赖蛤蟆惯躺的山石上歇息一下。
闭眼小憇了一阵,何朔才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双眼微一睁,立刻被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师父正倒挂在他头顶的松树上望着他乐。
何朔顿时三尸神暴跳,一咕噜坐起身,立于石旁,一手卡腰,一手指着老头,用嘶哑的嗓音骂道:“我喊你师父,陪你玩,你瞧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现在大家都把我当疯子看!”
“那岂不正好,你就不用走了?”老头一边脚勾着丫枝来回晃悠,一边说。
“不走?那我就真疯了……”何朔说到这儿停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老头面前把自己跟他们区别开来。望了望残阳,他禁不住心中恻然,一屁股坐石上望向了兰欣。
“朔,”赖蛤蟆玩了一阵跳下树,蹦到何朔身边说,“师父哄哄你,传你轻功怎么样?”
“不学,”何朔语气刚硬说道,但随即他又后悔了,“明早我就走了,反正也没时间了,不如不学!”
“师父教你快的!”话未毕,老头在何朔后背轻轻一提,何朔便飞举到了空中。接着老头点了他几处大穴,然后由后背督脉将一道真气输入了何朔体内。何朔顿觉周身血液暖热,流动舒缓,甚至连这十几天的疲乏都被化解于无形了。待他再次双脚着地,他已觉身轻如燕,只要胁下有翅,就可自由飞翔了。
“气沉丹田,飞身上举,试试!”老头站山石上说道。
何朔如他师父所言,双脚一点地,身体已在半空之中。可低头一瞧,他仅看到了山间深壑,心中一慌,便随重力往下掉去,幸好他师父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不至于滚下山去。
“飞举之术最忌恐高,以后注意哟!”赖蛤蟆轻描淡写道,似乎全不把何朔性命当会事。
平静了一阵的何朔又试飞了几次,才略略领会其中窍门,心中自是大为快意。临别之际,何朔求他师父给凤姨、疯诸葛等人捎话,向他们道别。
何朔到连教授的小楼时天已大黑,家里除了几包饼干已经没什么吃的了,但他也没脸再去食堂,将就了点便睡下了。夜很静,他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
突然,何朔感到阵阵强光透过眼皮直刺眼球,他以为天亮了,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然后微微睁开双眼。房中依旧漆黑,但却有三四个强光手电筒同时照向他,而光柱后面则齐刷刷立着好几个人。
“你们怎么进来的?”何朔带着愤怒边质问众人,边打开了灯。
“门都是大开的,”为首的正是胡院长,“你看看你身下是什么吧?”
何朔这才绕床环视一周,立刻大惊失色。满床都是女式内衣、内裤和胸罩,五颜六色,各式各样。“这是从哪来的?”
“带走!”胡院长不由分说,一挥手向身边的安保人员命令道。
有两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应声而上,其中一个还拿副手铐。何朔在慌乱中被铐了起来,直接带到了行政楼一层的保卫科审讯室。而审讯已准备就绪,似乎就专等何朔的到来。
还是那一套,先问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但对于何朔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经我们查证,职工宿舍丟失的男女贴身衣物都系你所偷,但现在我们只在你床上找到了女性职工的遗失衣物,我们想知道,你把男性职工的衣物藏哪儿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没偷任何人的东西!”何朔厉声答道。
主审人员给旁边一位审讯人员递了个眼色,那位会意,轻点键盘打开了侧墙上的一块屏幕。屏幕上播放了九点到十点之间的职工宿舍楼监控。屏幕中没出现任何职工的身影,因为他们每周五晚开例会,今天正是周五。而唯有何朔一个人的身影在里面频繁出现,进进出出于男女职工宿舍,手中还提一个大包。
“那不是我,我当时已经睡了!”何朔抬手指向屏幕中的他大喊道。
“还不承认,那明明就是你!老实交代,其它东西放哪儿了?”主审讯员大喝道,试图以此压住何朔的激动。
“好,”何朔突然灵光一闪,“我要求看我住的那栋房子的监控!”
“给他看!”主审讯员命令道。
上面显示,何朔八点二十回到房中,但九点零五分他又出来了。
“那真不是我,我被里面的疯子耍了……”何朔焦急之下,只好兜出了这段时间他和赖蛤蟆等人的交往。
“胡说,”主审听完何朔快速而诚恳的叙述后大喝,“我还告诉你,精神病院里确有你这号人,也在以前干过这事,我们第一时间就查看了里面监控,病号们都在自己房间。至于你口中的赖蛤蟆叫骆书,他一直把自己幻想成个十几岁的小伙,根本就没你说的什么轻功,或特异功能。还有这儿是精神病院,不是特殊人才收容处!”
何朔闻言,又气又恼,立刻从审讯椅上站起,试图出去找赖蛤蟆对质。可他忘了他是被困在审讯椅上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一起身,自己倒没事,审讯椅上的挡板却碎裂成了两半,连带出的几个螺丝满审讯室飞溅。慌张中,他自然的双手一分,来保持身体平衡,可就那么轻轻一扽,手铐链子应声断裂,他整个人随即恢复了自由。
“你干什么?这儿是保卫科!”主审讯员从桌子下面爬起身朝何朔大喊,而另外两个还躲在桌子下面。
何朔也蒙圈了,一下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但就在他犹豫之际,身体仿佛触电一般,一阵急剧抽搐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等何朔再次睁开眼,他已身处行政楼地下室。那儿专辟有一间房子,用来临时关押犯人之用,但就其气味判断,那间房子或许自建成之日起就没用过。何朔被麻绳捆绋于床板之上,手脚上戴满手铐。他在这儿足足待了三天,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第四天醒来时,他身上的枷索已被除下,转而来到了一间与众不同的审讯室。他坐在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里,椅子上没有挡板,面前有一道结实的矮墙,矮墙上方是被钢条分开的玻璃。矮墙至少有半米厚,而玻璃的厚度也不下四十公分。外面的审讯人员穿得也不是安保制服,而是大夫的白大褂。总共五个人,三男两女,中间是一个白发老头,旁边是胡院长,最右边是程一珊。
“何朔是吧?我就是连城连教授!”最中间那位白发老头亲切地开口道。
“我要回家,你们这个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了,麻烦你跟他们说说,我很正常!”何朔气愤而言辞疾切道。
连教授并没什么反应,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孩子,你先別着急,好吧?经我们几个专家仔细分析,我们怀疑你患有严重的精神病!”
“你胡说,我如果是神经病我爸会看不出来?”何朔大为光火道。
“我知道你父亲是位卓越的中医大夫,但你的问题并非传统中医能发现。我们怀疑你体内藏有多重人格,初步判定有:孩童人格、性变态人格、野兽人格这三种,另外我们还在你身上发现了妄想症和健忘症的征候!”
何朔被这些概念搞得一愣一愣,“好,我要见……”他想起了赖蛤蟆骆书,但他并不能确定管不管用,“我要见骆书!”
“你认为一个精神病人能证明你没病吗?”胡院长反问何朔。
“可是他真会功夫,那种……武侠小说中那种,对,兰欣……兰欣见过!”
“兰欣除了晚上十一点和十二点两个小时是清醒的,其余时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胡院长严肃说道。
“那她白天怎么在外面走?”何朔不解道。
“你放学边打游戏边回家,不抬头看路,你会迷路吗?兰欣到这儿十年了,每晚清醒了她都会到外面去,难道记不住路?”其中一个年轻男大夫为何朔解释道。
何朔听得心服口服,因为他以前的确是打着游戏回家的,但一次也没迷路过。“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何朔无奈问道。
“依你现在的状况,你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人格,这对你自己和社会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们决定先把你留这儿,对你进行深入了解和确诊。”连教授缓缓说道。
“你们要把我关起来?”何朔趴在玻璃上大吼道。
“暂时只能如此!”连教授带点谦意说。
何朔一下瘫倒在了地上,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我家里人知道吗?”
“我已经通知你姐夫了,他和你爸明天过来。”连教授答道。
听到这儿,何朔伏地上哭了起来,哭得伤心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