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房事(05)

在接下来的日子,安子忘记了该如何安排以后的人生,忘记了在老家时的种种感触,他沉浸于恋爱的甜蜜中,他享受这样的甜蜜。

安子是一个帅小伙,但是这对他来说却还只是初恋,在读高中和读大学的日子里,安子非常自卑,也比较封闭,这样使得本来应该享受爱情的岁月里安子只有暗恋,苦涩的、没有任何希望的暗恋。

而就在安子经历了刘青事件之后觉得这辈子都应该不会再有爱情的时候一段这么美妙的爱情向他袭来,这样的感觉,非常非常好。

安子的生活进入了一条平稳发展的轨道,他每天的生活都变得非常有节奏,上班,回家,一有时间就给吴梅打电话,经常把手机中电池容量最大的诺基亚的电池也打的没电,有好几次安子甚至担心手机电池会因为过热而发生爆炸。

每到周末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会相约一起找个地方吃饭,喝咖啡,看电影,和所有的恋人一样,他们尽情的享受恋爱的美好,不过,这两个传统的年轻人的接触一直都停留在牵手和拥抱上。

这样美好的恋爱、这样美好的生活让安子感觉非常好,他全然忘记了他的人生中还有工作,还有未来。就在他享受这样美好的恋爱生活的时候,就在他沉浸于他幸福的美梦中的时候,他的工作,他的人生把他叫醒了。

这一天,他跟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单位,看到同事黄斌闷闷不乐的坐在座位上发呆。黄斌和安子的关系非常好,同一天进单位办理入职手续,都是四川人,住也住在同一栋楼,两个人关系非常好。见黄斌情绪如此低落,安子关心的问道:“黄总,咋地啦?谁抢你鸡蛋了吗?”

抢鸡蛋的说法源自黄斌讲的一个段子,段子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一个农妇提着鸡蛋到街上去卖,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冲出来几个蒙面大盗,拉着她就往树林深处里拽,农妇拼命的反抗,最终因为力气不敌几个强盗而被强盗强奸了。

在强盗离开后农妇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树林边看到鸡蛋完整的还在篮子里的时候不屑一顾的说了一句:“多大点事,我以为抢我鸡蛋呢!”

从黄斌讲出这个段子后,抢鸡蛋就成了单位几个年轻人开玩笑的经典段子。

“比抢鸡蛋还惨啦!我今天很早就来到公司,想用公司的电脑打一下游戏,可是我一进公司就发现领导在办公室里坐着,你知道,平常不到上班时间他是绝对不会来的,一看到他我眼皮就跳,想着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果不其然,他跟我说,公司要拓展广西和海南市场,要派我去广西开拓市场,看来,我在这的安稳生活可是过到头了。我在想,是选择换一家公司上班呢还是听从公司安排去广西下乡磨练几年。”黄斌非常沮丧的说道。

在单位,安子和黄斌的职务是一样的,见黄斌的工作发生了调整,安子没有安慰他,而是问道:“你调动了,知道我的工作是怎么样的吗?我刚找了个女朋友,可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你的安排我不知道,不过那个龟儿子说你来了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他有事跟你谈。做好心理准备吧,估计公司这次是大动作了。”黄斌有气无力的回答安子。

安子所在的公司是中国最著名的啤酒企业—青岛啤酒,企业的性质是国企。公司虽然做的非常大,是中国啤酒里的龙头企业。但是国企有国企的通病,那就是藏富于官,安子看过公司的报表,在过去的一年,这么大的啤酒企业一年的盈利才9000多万,只有青岛本土和深圳是赚钱的,其他区域都是勉强持平。

看公司的业绩好像不咋地,但是这个企业却是造富机器,仅在深圳的销售部,很多业务员和业务主管领导都有自己的批发部或代理商,他们通过青岛来深圳打市场的大支持力度,一年赚个百八十万是不成问题的,如果算上外包的一些业务,仅在深圳一年造就的百万富翁就能近百个。

而这,还都算不上一些灰色收入,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并且光明正大的。

安子属于公司的市场部,和销售部不同,销售部换句说法就是业务部,部门的全体成员都是为公司去赚钱的,而市场部则完全不一样,市场部是花钱的,比如如何做推广,如何做大型的活动如啤酒节等等。

销售部的多为做一线销售多年的老业务,而市场部,都是公司从学校招来的大学生。

在公司有这样一句话,销售部赚钱市场部花,市场部人人是老大,这句话说的可能有些夸张,但却很形象的反映出了一些问题:销售部一天到晚在外风里来雨里去的跑客户,而市场部的人一天到晚在公司吹着空调想方案,偶尔外出,不是世界之窗就是欢乐谷弄个舞台搞活动,还有一帮美丽的促销小姐和美女模特陪着,工作性质完全不一样,看起来的档次也不一样。让销售部好不羡慕。

所以,销售部总是看市场部不顺眼,见到市场部的同事总是叫市场部的同事太子爷。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在很多企业,能做事的一天到晚不在领导身边晃悠,领导对你的重视程度自然不及天天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换一种说法,就好像古代的皇帝一样,那些地方大员肯定比太监重要,但很多时候,皇帝最依赖和最信任的往往是太监而不是大臣。

不过,市场部对于这样一家集团公司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公司品牌的打造,知名度的打开,形象的树立,推动市场销量的打开,靠的都是市场部,只是市场部的作用对于销量的促进作用没那么直接,所以,才有了销售部对市场部的各种微词与不满。

深圳是青岛啤酒最重要的战略基地,在这样的地方发展,肯定比在其他地方发展要更加容易提升,并且,安子对现在的工作已经非常熟悉了,各方面人脉也都已经打开,要是换个地方,很多事情要重新来过不说,还会影响短期的收益。

更重要的是,他刚开始拍拖就分派外地的话,对于这段恋情的影响,无法估量。所以安子在知道领导找他之后赶紧向办公室走去,虽然他很担心自己和黄斌一样外派出去,但是他更想早点知道答案。

进到领导黄志明办公室,黄志明正有模有样的摆弄着功夫茶,见安子进来,黄志明很热情的起身打招呼说:“来了,快坐,我刚泡的茶,这是春节期间我去总部给大领导拜年,从大领导家里顺过来的,非常顶级的茶,前几天我都舍不得喝,今天我们喝喝茶,哥俩也好好的聊聊天。”

黄志明是江西人,安子认识很多江西的朋友,来深圳结识了好几个江西的好哥们,他印象中江西人都很和善,都非常大方,人都非常好,但黄志明这个江西人现在表现的和善与热情却让安子入坠冰窖,因为黄志明从来没有这样的对待过他。

黄志明平常讲话不是盛气凌人就是直接下命令,从来不跟人商量。安子在国企这个社会大染缸已经呆了一年多,对人情世故已经非常了解,见到黄志明这般热情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尽管内心对黄志明有很多的不满,但是在表情上安子还是相当热情:“早就听说黄总精通茶道,比很多潮州人泡的都好,却一直没有机会喝,今天终于有机会一饱口福了。”

听到安子这样讲,黄志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倒好一杯茶放到安子的面前,然后说道:“安子,你进公司一年多,虽然我没有这样和你面对面的谈心,但是我一直在关注着你,我和公司其他几个领导一样都非常重视你,希望你干出好的成绩,为公司发展做出贡献,而你,这一年多的表现也确实非常不错,让我们都非常满意,昨天汪总我们几个都还说,我们没有看错人。”

讲完这一句,黄志明端起一杯茶吹了吹,而安子也知道,黄志明讲的这些只是一个开场白,开场白之后,就要进入主题了。

果然,黄志明一大口喝掉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这样的人才在深圳这样发展已经非常稳定的市场里是一种浪费,你也不会有很好的发展。为了将你的才能、潜力都发挥出来,我和汪总给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让你去一个地方当区域总监,给你配团队,给你最大的支持力度,让你从一个普通的市场专员成长为中上层的管理干部,做的好,总公司还会给你更大的平台。”

黄志明嘴里的汪总,其实才是安子的直接领导,市场部的老大,而黄志明则是业务部的老大,在公司,虽然说这是两个不同的部门,但是业务部老大黄志明却是可以指挥市场部老大的,市场部老大也可以指挥业务部,现在市场部员工由黄志明来负责谈话,安子也可以知道,前不久听同事传的汪总将要调到华东市场的消息可以确定了。

安子知道去外地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在这样的单位,领导的说法就是圣旨,没有你任何拒绝的余地,自己的顶头上司被外派了,估计自身都难保,也帮不了他什么。对此他没有多想,只是想弄明白公司想把他派到哪里去,于是他继续保持着和颜悦色的表情并装出一脸期待问道:“黄总,那我是去哪个区域呢?”

黄志明看安子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心里很开心,暗自想着,这小子还算识相,不像何斌还敢跟我顶嘴。

见到安子一脸的期待,黄志明往安子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海南,最有潜力的发展区域!好几个销售部主管想去海口都被我拒绝了,我最希望你去,这里,天气热,啤酒销量大,另外,这还是一个旅游城市,全国各地的游客都往海南跑,他们都爱喝青岛,你去哪里打市场,还怕没销路吗?”

安子想了想说:“黄总,您说的很对,也谢谢您为我着想和对我的照顾,我需要几天的时间安排一下才能去海南。”

安子知道没有办法拒绝,所以他就玩起了缓兵之计,他想通过几天时间,好好想下到底要不要去海南,如果决定不去,这几天时间还可以用来找工作,如果决定去,也确实需要几天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黄志明听安子非常服从他的安排,都有点后悔让安子去海南了,这样听话的人留在身边多好,但是名单已经上报,他没有办法修改,只是在内心埋怨:要怪就怪你自己以前不好好表现出你的听话。

黄志明见安子回答的干脆,他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大度:“安排几天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样,我给你放十天的假,你好好安排一下,十天后你出发,12天后到海南公司报道。”

“好的,谢谢黄总!这样您先喝茶,我就抓紧时间去准备去了!”安子知道黄志明要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告辞。

“安子,我看好你啊!加油!我希望海南公司在你的带领下能做出一番好的业绩!”

黄志明没读过什么书,但却是培训大师陈安之的忠实粉丝,一天到晚看陈安之的演讲碟,还多次组织部分的全体同事一起学习,也别说,经过他这样走火入魔似的学习,他的演讲能力和沟通能力确实提高了很多。

走出黄志明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区,看到黄斌依然无精打采的坐在办公桌上,安子没好气的说道:“老大,别郁闷了,公司不是只有你被发配边疆了,还有我陪你呢!”

“怎么,你也被调到广西开拓市场?”黄斌问道。

“你去广西,我去海南,咱哥俩一人负责一个省。虽然这些区域和深圳比起来差了很多,但是总算是封疆大吏,当了一年多的小鬼,总算要去个地方做菩萨了。”

安子心里虽然还是不太乐意去外地,他这段时间也想过邻居吴叔的话,想自己开创一番事业,但目前手上一点积蓄都没有,在安子看来,很明显的,没有创业或者做投资的条件都没有达到。

至于他说的封疆大吏,也只是一句玩笑,一个没有开发的市场,开发不出来,是你的能力不行,开发出来了,是领导有功,跟你没关系。

“你说的是这么个理,但是在深圳呆时间长了,离开深圳去另外一个城市总是有些舍不得。我其实还好,孤家寡人一个,老婆走了,孩子都在老家,只要有钱赚,去哪里都一样。但你不一样啊,你刚找了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女朋友,人家工作那么好,不可能跟着你跑到海南去开创市场。你自己过去吧,两个人的感情又存在着巨大的考验,两地恋通常不长久的,这一点我可是过来之人。”

平常安子总是在办公室毫无顾忌的和吴梅煲电话粥,对安子和吴梅的发展情况,黄斌是很清楚的。

“行了,先别想这么多了,不管去还是不去,我们有了十天的假期,这十天,我们好好玩玩,也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去外地。”见黄斌在自己都要外派的情况下还为安子考虑,安子有些感动,而两个好朋友就这样一个广西一个海南,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面。

对于黄斌,安子一直是心怀感激的,安子毕业来公司上班的时候,对人情世故,对国企的生存法则是完全不懂的,对如何利用公司的一些制度来赚取外快也是门外汉。

但是和他在工作上存在着竞争关系的黄斌却毫不保留的教他,让他很快的适应了国企的游戏规则,适应了如何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可以说,黄斌把他近十年的社会经验全教给了他。

“也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开心快乐每一天吧!”黄斌虽然刚才表现有点郁闷,平常的笑容极少,但其实,他还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人,有时候,安子甚至还觉得他是一个乐天派。

两个人在上班没多久就离开了公司,然后回到出租屋附近找了一个网吧看电影,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候,他们到他们经常吃饭的地方,两个人点了一个鸡煲,一盆乌江鱼还点了几个小菜,然后让服务员上了一箱啤酒,边吃边喝。

按照他们的酒量,本来这一箱酒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喝完之后两个人都有了几分酒意,就各自回到出租屋,倒头就睡。

安子有个很特别的习惯,喝完酒之后不说不闹,很安静的睡觉,但是一般三四个小时就会醒来。

这次也一样,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但是他却不想起床,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黄志明讲的话,想着海南的种种,想着吴梅,他感到非常的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也不知道吴梅会对他的决定有什么看法,更加不知道,海南发展之路是和黄志明说的一样前途光明还是一片渺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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