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有不愿意回忆的过去3

早上6点,接到妈妈电话:你怎么还没过来!你快来医院!”我慌忙穿好衣服,打车到医院门口时,滑跪到医院门前地上的冰上,膝盖滋滋啦啦的疼。预感告诉我,不好!

6人的病房,只剩下爸爸一个人躺在床上,我进去时还在努力喘气,我和他讲话,没有任何回应,5分钟不到,看到心博器逐渐降低,从开始的104降到60,爸爸发出很大的吼声,眼白向上,脸色发紫,嘴越张越大,努力的吸进空气,四肢绷直,手指已经伸直并用力回勾,骨节都已经发白。我看着心电图从最开始的起伏逐渐逐渐平缓,逐渐逐渐变成一,我看到自己大声哭喊快来人啊,没有呼吸了,喘不过气,爸,你看看我啊,是女儿啊!我在床边急得蹦起来,摇晃着爸爸干瘪的身体,看到护士医生呼啦啦的跑过来抢救,看到他们摇头走开,看到爸爸从挣扎到无力,从狰狞的眼睛逐渐变得平静,婶子们努力拉开我,说是不让将死之人的气息扑到活人身上,拿着衣服把爸爸的脸蒙住,那时候他还在动啊,你们凭什么说他就没了,大夫为什么不能再努努力,我好无助啊!

长辈们开始给他穿起了提前准备好的寿衣,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道士说可以给说几句,让灵魂好好安息,妈被催着去缴费说抢救那瞬间花光了预存款,七大姑八大姨通通跑过来开始哭,所有人慌乱却有秩序的完成了这一切,我声嘶力竭的哭,看着所有的画面,却仿佛静了音,仍旧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不能相信,在我20几岁的时候,没了爸爸!

大夫冷冷的打断我的颤抖:家属去办死亡证明…

老家的习俗,死者要放3天才后出殡。小地方的人没钱但有闲,即使是零下30℃的天,也不能阻止他们来凑热闹,殡仪馆里塞满了爸妈的朋友,磕着瓜子,喝着茶水,说着父亲生前品行如何,如何生病,如何去世,摇着头说人可真脆弱,笑着谈着自己最近的近况,仿佛来的是个茶话会而不是一个葬礼。

我在父亲棺材前面,反复端详父亲的脸,还是那么帅气的爸爸,鼻子高挺,面容安详,仿佛只是在睡着,在另一个地方睡着,只是衣服的风格太老了,这分明是爷爷辈的中山装,父亲还是适合穿夹克的。我很安静,不时的哭,妈妈已经奔溃了,一会流眼泪,一会呆呆的坐着,亲人们帮忙招待客人,3天那么快,白天来陪父亲晚上回家看着家里的一切,哭的喘不过气来,仿佛在家里一抬头就能看到他慈爱的问我,想吃什么,爸给你做!我大姑娘回来了,爸都想你了,然后大手还住我,抱在怀里。

送爸爸走的那天,依旧寒冷。东北零下30度的天气里,人人都在瑟瑟发抖,妈一早跑过来和爸爸告别,抱着爸爸的棺材嚎啕的哭,所有人上去拉着生怕哭晕过去。我翻翻复读的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么?真的不是我看的一场电影或者闹剧吗?

做法事的先生来了,念了一堆逝者安息一路走好的送别词:摔火盆!我用力摔下手中的火盆,一瞬间未燃尽的纸屑和漫天飞舞的雪一起腾空旋转,瞬间升起的哭喊声,伴随着凄惨的唢呐,希望这一切的喧嚣,可以去除父亲生前受过的苦难,在下一个轮回里没有病痛。这个画面,很是惨烈。

之后的许久许久我不能从医院看到父亲生生被憋死,以及送走他,抓着骨灰一点点放进盒子里的每一帧画面里走出来。我觉得生命很是虚无,人间游戏一场,好像除了生儿育女留下了些脚印,别无他所。过了许久,除了亲人时常梦到父亲的脸,是不是别人早已忘记还有这么个人存在过。提起时,也不过淡淡的说,对啊,你看那谁家谁谁不就是这个病没的。

没人知道,多少个夜晚,我被自责拉醒,如果当时坚持去更好的医院,他会不会好转?会不会多活几年?可以看到我结婚生子,他可以抱抱外孙女。多少个夜晚,我在想,如果我不坚持工作,早几天回去,是不是至少能在病床前伺候下,做到起码的尽孝。多少个夜晚,我把自己哭醒,那几年不要那么在乎钱,多回去看看他们,多给他们买些喜欢的东西,不说那些让他寒心的话,多陪陪他聊聊家常,带父母来大城市转转,他喜欢打麻将就给他点钱去玩啊,开心就好!他喜欢吃的就让他吃啊,总比后期都吃不了好啊!我如果可以带他出来玩玩,他也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炫耀了,不用羡慕别人。

时光匆匆,1年之差,我也为人父母,晓得了父母恩永难报,他却不在了。真应了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在。

人生短暂,望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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