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妖猫(二)

小白一眼认出坐在街头酒肆的白衣男子就是当年将她从恶狗嘴里解救出来的少年。

作为侯门高府里公子千金的宠物,小猫与他们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尽荣华富贵。然而,一夕间大祸临门,阖府上下自顾不暇,慌忙逃窜,殒命的殒命,俘虏的俘虏,自戕的自戕……果真,荣华富贵自古周而复始,盛筵必散。

登高跌重的感受十分不好。过惯精致日子的小白,没有矫健的身手,也没有敏锐的感知,流浪乞讨,坎坎坷坷。

那日,冤家路窄,又让她在窄巷里碰到那只恶狗,上回的伤差点儿让她丧命,再来一回,恐怕即刻魂归西天。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少年从天而降,如神降临,恶狗顷刻倒地,呜呼毙命。

七日间,在白衣少年的悉心照顾下,她养好了伤口,养足了精神,还学会了捉鱼。七日后,白衣少年不辞而别。数年后,她方才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她一直学不会,他会否将她一直带在身边呢?

枫叶红了又绿,五年的岁月让少年褪却三分稚气,添染五分沉稳,成就二分气势,利落的高马尾,背后一把青剑,腰间一串镀金铃,这是捉妖师的象征。此时,他左手执杯,右手敲桌,骨节分明,眉头微蹙,薄唇轻抿,鼻梁高挺清隽似冷峰。

捉妖师历来为精怪妖魔避之不及。然而,这位捉妖师是小白的救命恩人,报恩之情切切如斯,且她如今已化身为人,况且狐狸婆婆修为高深,定能帮她遮掩真身,以接近恩人,答报恩情。

不消几日功夫,她便将恩人里里外外打听得清楚明白。

姓名—东方玉泽,果真人如其名,白玉气质,君子之泽。职业—捉妖师,小白相信东方玉泽一定不会与那些黑心捉妖师为伍。住处—春风街云霞巷,离狐狸婆婆的茶馆不远。性格—独来独往,寡言少语,高冷孤僻,她蓦然回想起当初那位热心肠的少年,也许这些都是他在乱世下的保护色罢了。

东方玉泽年幼丧失双亲,许是受父母影响,他也成为一名捉妖师。小白不禁想到,一个年幼的小男孩儿,含泪送别双亲后,是如何一边修习法术免遭欺侮,又如何一边捉妖赚取酬劳度日,以己度人,期间的艰难坎坷自不必说。

月朗星疏的深夜,狐狸婆婆的茶馆里,小白碧青的眼珠一转便心生一计。

翌日,云霞巷,断墙边。

“恩人,恩人,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刚刚得救的少女,单薄的衣衫被歹人撕开几道口子,露出青痕遍布的细瘦胳膊,蓬头垢面里,一双眼睛却出奇地亮,此刻正紧紧盯着自己。他突然想起数年前那只小白猫,期盼之情,如出一辙。

“举手之劳,我不需要你的报答”,语气虽然是冷的,手间的动作却是暖的。东方玉泽将自己的外袍解下,帮少女披上。

方欲转身,他的衣角便被身前的少女紧紧拽住。少女可怜道:“我没有家了,能不能先收留我几日,待我找到活计”,似乎还不够可怜,她又补充道,“我一出生便没了父母,先前一直借住在舅舅家里,可是舅妈生病,表哥顽劣,家里没有多余的闲钱养我。前天晚上我不小心听到表哥和舅舅商议要将我卖给钱老爷作小妾,钱老爷妻妾成群,嗜酒如命,暴力如狂。我不从,他们就将我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昨天我假意装病才逃出来的。刚出狼窝,又如虎穴,幸好恩人及时出手救我于危难之中。”也许回想间,仍不住恐惧,东方玉泽注意到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会洗衣,会打扫,会做饭,不会白吃白住,只求恩人能暂时收留我",看着面前狼狈的人至此,东方玉泽蓦然想起那日雨中哀叫的湿狗,又想起年幼的自己。

“走吧”,听不出东方玉泽此刻是何种心情,身后的小白却无声的勾起嘴角,而心里的笑也仿佛滚水,不小心在脸上蒸散开来。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于窄巷尽头。

暗处三位“恶贯满盈的演员”面面相觑,一人率先打破沉寂,“刚才那位柔弱少女是我们的白老大吗,莫不是被夺舍了?”“如假包换,货真价实”,剩余两人异口同声,因为他们看见白老大临走前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精光。

小白亦步亦趋跟在东方玉泽身后,“嘶”,像是怕人反悔似的,她卖惨到底,不时佯装吃痛地叫两下。

其实,她打定东方玉泽面冷心热,当年能解救一只小猫,并授之以“渔”,如今断不会无视一名绝望少女的求救。于是乎,她便集结三两小弟,自导自演“恶霸占女”,引东方玉泽“英雄救美”,再辅以“苦肉计”,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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