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里有个童养媳

没有人知道外婆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年,更加不知道是哪一天的哪个时间,就好像她于我们家人来说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可她又那么真实的存在过,以致于她已经过世许多年,依然在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总是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外公外婆生在重庆潼南,当时的重庆远没有现在发达。到处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代步工具也寥寥。我的外公应该是年长外婆几岁,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可经历和身上的担子却千差万别。

我想着外婆小时候的样子应该和大多数南方人差不多的,白皙的皮肤,娇小的身材。可那么小的她,却撑起来一家老老少少的衣食住,甚至还得照顾猪圈里的那几天猪。外婆的日常是很单调的:天色微明的时候就得起床去山上割猪草,回来再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喂完猪再去地里干活,顺便再割一些猪草,然后就是不断的重复,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当时的潼南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都是崎岖的山路,如果运气不好,赶上阴雨天气,那就更加泥泞不堪了。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外婆在那个幼小的年纪,背着一个竹篓,来来往往的不知道多少趟,上山下山,上山下山的独自一人。路上不知道会跌倒多少次,那一个个背着青草的竹篓慢慢的压垮了她的脊背。她只能任劳任怨,因为她知道她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她通过劳动换来的那口饭,是她幼时的所有。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个路上会经历什么,她是怎样走的那一步一步的山路,因为从来没有人在太阳擦出边际的那一刻陪着她走上那么一遭,所有的心酸和委屈我们只能想像,却从来没有体味过。她就一直那么孤独艰辛的行走着,行走着……

身体上受的折磨并不能击败一个人,有些人反而会越挫越勇。真正能摧垮一个人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小时候的男孩子总是调皮捣蛋的,外公是个自尊感很强的人。在外婆刚开始到外公家里的那段日子,他的小伙伴们经常打趣外公:“她是给你买来的媳妇,你以后得和她结婚的。”可想而知,外公当时会有多气愤,多羞耻。于是,在加上年幼无知,外婆的苦难日子就这样开始了。他开始了对外婆的言语攻击:“滚回你家去吧!”,他不断的支使她干活......外婆都一一受着,因为至少还能活下去,她不想这一生就这么孤孤单单悲惨的死去,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卑微的活下去。她虽然没有去过一天学堂,但她对这漫长的人生总抱有一丝希望:再坚持坚持,至少还没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当外公年龄越来越大的时候,当他受过系统的教育,当他失去父母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的时候,更甚至他真正的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他以前错的多离谱,从这个时候外婆的生活才有了转变。

在她们有了孩子之后,外婆给了她们极致的爱,因为她不想她的孩子遭受她自己受到的磨难和不幸。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可外婆的身体也越来越垮了。山城的天气是很潮湿的,在她本应该长身体的时候却一直在劳累,积劳成疾,外婆早早的就关节疼痛,卧床在家了。这时候虽然儿女绕膝,但还没有为人父母的孩子又能照顾了几天,早早的就失去耐性了。

大家都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所以照顾外婆的重责就落在了外公头上。他就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细心而又坚持。这个时候的外婆,应该是异常满足的吧,即使她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外婆病了很多年之后才去世的,当时外公的身体是很硬朗的,外婆去世后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只是空出来的时间更多了,经常自己一个人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还会笑一笑,像个孩子一样。可是没过半年之久,他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再也没有醒来,面带微笑,悄无声息。

就这样她们互相陪伴了许多年,从懵懵懂懂的孩童时期,一直到苍老的暮年,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是相濡以沫爱情还是亲情,就像我们都不知道外公睡去时想到了什么才上扬的嘴角,这些都随着她们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

她们已经去世了许多年了,可在我想起她们的时候依然记忆犹新。我会想起外婆那满头白发和变形的双手,我会想起外公在外婆床前的温声细语和他的那一抹微笑,我甚至会意想到那条蜿蜒的山间小道和大大的竹背篓,还会想到年幼的外公在一群孩子里掐着腰对着外婆颐指气使.......我能想到的还有好多好多,可终究也只能想一想。从她们平凡而又坎坷的一生,我终于还是明白了要怎样去面对生活给予的苦难,学会了怎样隐忍,学会了厚积而薄发,学会了待人的真诚和良善,学会了责任和承担,学会了谅解和释怀......

我们在生活中不断摸索,踽踽前行。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记住的。愿你所有的坚持和善良都会被温柔以待,所有的情感都能不留遗憾,所有的远方都能在奔波不止后成功抵达,所有的旭旭明日和落落余晖都有人陪伴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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