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披着长刘海的女孩

        闷热的午后,四楼的走道静悄悄的,教室的门窗紧闭着,没有风,窗帘似纹丝不动。我轻轻推开的401教室的门,她倏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过来,眼神没有波动,却咧开了一个不大的笑容,只看见嘴角抿了一下,又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掩了那一双爱出神的眼睛。

        教室里没有空调,在30几度的高温里,只有两台风扇嘎吱嘎吱疲惫地转着,我嚷嚷着太热太热了,把所有的窗子统统打开。回头看见她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披肩的长发垂着,不知道她已是在教室里待了多久,头发被汗水润泽着黏成了一缕缕的。她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神专注,嘴角紧抿,鼻尖泛出细汗,佝偻的背像无声的叹息。

          园园问她:“准备得怎样了?”她支吾了一会:“额......嗯......教案改得差不多。”“要是你准备好了,我和晶晶帮你听一听吧。”“嗯,好吧。”她拿起打印的课本走到讲台上,头习惯性低着,磕磕碰碰开始她的试讲,整个教案的设计和她的实施都是有问题的,我深知这样肯定过不了审核,却还是只能拼命夸她进步很大然后给出一些建议。

        下楼给她拿准备教具的材料,我问园园:“我能不能帮帮她?”只要回想起我推开门看见她孤身一人坐在教室里的情景,我就觉得心里喘不过气。“让她自己来吧。”还是那句老话。支教这一年,我体会过太多次孤立无援的感觉,也深刻感受着不受欢迎的压抑。周末约了队友来吃饭,饭菜准备好了,但是因为不想爬山,所以被放鸽子;Helen在写给旖晴的信里说,很难过看着我渐渐变成了当地老师的样子,但她从来没找我聊过,不打招呼退出了扔给我一个烂摊子;去培训的时候我让爱弟帮我拿一下伞我去上厕所,她说让我自己拿着去,气得我直接就把伞扔地上了;罗佳和罗瑾跟我说,我太自我了,总是打断别人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习惯否定别人坚持自己的;旖晴退出的时候我劝她来小学,她直说我高D,她会受不了我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这些否定想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在每一次沮丧时都排山倒海地隐隐作疼。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我因为不合群,校庆的时候被小姐妹们丢弃,一个人去完成志愿工作,虽然我们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但每次我们三个人玩的时候,总感觉和她们两个格格不入被排挤在外;在曼谷实习,不爱参加团体活动,把自己泡在办公室里备课,受不了嚣张犀利的舞蹈老师,在某一次被她挑刺的时候一言不发,换来她更直接的攻击,只有涵宝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她已经很累了,你现在先不要跟她说这些。那天傍晚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嚎啕大哭。队长来叫我去逛街的时候,看到我哭肿的眼,终究未发一言,哪怕我们是同班同学。

        就像现在,莫名其妙的悲伤难过,听着伤心的音乐,捂着脸怕自己哭。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鲜少有人会关心一句。昨晚团建,队友们去吃了烧烤,在我说嗓子疼约猪肚鸡之后,“为什么没人考虑考虑我呢?”带着这样的不符合成年人的自私郁闷,点了外卖却迟迟不到。男朋友在陪妈妈逛街,晚上十点才发来消息问我睡了吗?朱欣欣在抱怨着明天暴风雨影响她和男票去海边过七夕。我头发未干地躺在床上,谁也不想理。

      早上还是没能爬起来去听课,吃过早饭回宿舍拿工作牌的时候,又看见了她,现在已经八点四十,她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带员工牌,她突然停住,开口就是有礼貌地跟我说:“您的那个笔,我昨天没有看见您。”说着打开书包掏给我,书包里放着一大包薯片和饮料,“这是你的早餐吗?”“嗯。”她又重复地说了好几遍谢谢您,似乎是在郑重的道别一般。九点多,对面的园园拿起笔记本和协议起身,抬头,看见她在办公室门口,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我从窗户里望着她从走廊一步步走过,微微佝偻的身影,拖沓的脚步,整个人好像是一团灰色的。

        飞哥瞧见我出神,又问我:“没事吧。”他一进办公室,就问我昨天发的朋友圈怎么回事?大家都以为曲兵惹我生气了,说要去找他聊聊。突然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好可怜,这样想一想,突然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今天是七夕,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我却莫名其妙地难过伤心,做完抑郁症试题,我去找祥给倾诉,她笑我信什么,得什么,24岁了,还是那么理想主义和情绪化,没有被社会打磨过,才满是矫情。

        多亏了她的提醒,我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也许那个留着长长的刘海的女孩,我应该坦然放下,郑重地跟她说一句:

        再见,你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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