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郎的婚礼前一周,未婚妻看着婚礼安排上,伴郎的那一栏写着张云雷,整个人都快炸了。不是一次的气愤难耐,是恋爱这几年里的积怨。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结婚了,谈恋爱的时候要跟男朋友的同事吃醋没时间陪自己。要跟男朋友的师哥算计谁跟他更亲近。要跟男朋友的朋友纠结他关心谁更多。就算是结婚当天,自己也没办法完全掌控婚礼,伴郎只有一个人,没有后备,不能替换。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以上这些事,同事,师哥,朋友,伴郎,都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叫张云雷。比自己在未婚夫的心里更重要的一个人。
之前她不这么想。特别是在两个人定下婚期时,他说他要和张云雷去把记忆抽取出去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的未婚夫终于意识到了,决定把所有的心思都交付给自己了。可结果呢,不过一个伴郎的角色,两人三翻四次的商量,最后还是一句不能换。
两人大吵一架。她躲在家里生闷气。杨九郎没地方去,到放假很长时间没去过的三庆园后台。
他进门的时候,下午场开始没多久。在后台的师兄弟们都乐呵呵的跟他打招呼。他一一回了,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出神。
第一场的还没下台,张云雷走了进来。身后不远跟着九涵。
墙边的沙发旁搁着两双换下来的鞋。沙发上也放着不知道谁的外套。梳妆镜前仅有的一个椅子被化妆的人坐着。杨九郎第一个反应就是起身让座:“呦,坐这儿坐这儿…师哥。”
张云雷的嘴角上扬了一半,被自己生生压下去。好半天,才顺着气,开口:“没事儿,我就来看看。你…婚礼准备得差不多了?”
“哎,都挺好的。”杨九郎还是站起身说话:“就是有个事,到时候,师哥能受累给我当伴郎么?”
“伴郎?”张云雷顿了顿。
身边的九涵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目光在两人之间兜了两圈,最后也没说话。
“人结婚都想玩玩闹闹的热闹,我这身子骨不行啊。要不我给你问问大楠吧?”张云雷咬了咬牙,说。
“没事儿…”杨九郎有点尴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执念这件事,摸摸鼻子,他说:“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就不在这儿多呆了,您忙着。”他说完,没等张云雷说话,就像有人追着似的,起身跑了。
杨九郎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去过记忆银行储存记忆,因为自己手里还有合同。可问题是,大家都说,自己当时说去存的,是年幼时候的淘气,和一点日常琐碎。可问题是,这些东西没有十几年那么多,也不至于三十多万那么贵。还有一个是,自己没有拿出过三十万,那钱,是谁付的?
这些事,原本他没机会搞清楚的。
可你要知道,说相声的,最厉害的是那张嘴。让他逮着一点线头,他不仅能给你把毛衣拆了,是能顺手给你织几双毛袜子…扯远了,正题是,杨九郎用银行抽取记忆的时候处理不当,造成现在记忆错乱,严重影响生活和工作为由,生生用自己一张嘴把当时接待的,现在是杨九郎记忆维护专员的那个工作人员给说哭了。
专员不得已答应杨九郎可以调取当时合同内的记忆片段,可是,张云雷的那部分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杨九郎一扬声,吓得专员一哆嗦。
“因为张先生最后办理的业务是记忆备份,不是储存。我不能调取他的备份记忆!”专员带着哭腔的话,戳得杨九郎浑身一震。
“备份的意思是…他都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杨九郎跌坐在椅子上,呢喃。
杨九郎冲回三庆园后台的时候,张云雷换了大褂,正在扣扣子。
老早以前,张云雷就不擅长扣扣子。大褂上的襻扣大概跟他八字不太合,每次扣着就恼了,耍起小脾气。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杨九郎哄着他站好了,自己一个个给他把扣子扣妥帖了,拽拽衣角,归整衣领,最后背过身去,把背后的布料抚平熨帖。张云雷就跟个乖巧的小孩儿似的,伸着手臂立着,眯着眼等着人伺候。
这会儿九涵正把他脱下来的私服收拾起来,他自己扣扣子,有个扣了两三下的,还没扣上。眼看着就要急了,杨九郎顶着满头的汗,两步跨过去,接手他扣扣子大业。
“呃…”张云雷一惊,反应过来,开口:“穿了这么些年了,可我,还是不太擅长这个。”
“这么十多年了,不擅长,也让您练得擅长了。角儿,咱俩,有一个擅长的就够了。”杨九郎说着把扣子扣好了,帮他正正衣领。绕到他背后,抚平那宽肩窄腰间的一平脊背。他要咬紧牙关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是个多娇气的人,如今又为了自己,担着多重的心思站在这里?
“杨九郎!”张云雷的惊声顺着后台的小门传了出去。
两人听着前面先是骚乱一下,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开始喊着张云雷和杨九郎的名字。
“你怎么能骗我忘了你呢?”杨九郎双手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回头:“你不能!”
“翔子…”张云雷低了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上滴落两小片的水迹,声音带着颤:“当你不知道这事儿,你,回家去吧,她还等着你呢。”
后台的几个人早被刚刚那声惊呼引了过来,这会听了这么几句,心里也多少有了底,都不敢接嘴,默默看着。
“九涵,把我的大褂拿来。”杨九郎吩咐。
站在柜子前的九涵打开柜门,看到属于杨九郎 那一格里整整齐齐叠着几件大褂,就开口:“哥,要哪件?”
“废话!”杨九郎凶了一句,抬眼看看张云雷身上那件。银灰光面的,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熨帖规整。
九涵被骂了也不急,看着他的动作就领会到意思,抬手把同色的那件递了过去。
台上的那对顶着台下乱糟糟的猜测鞠躬下台。没容得主持人上台报幕,一掀帘,杨九郎走了出来,微微回身,给后面的张云雷留了帘子。张云雷踱着步子上台,站在话筒前。
没去前面拿礼物,两人是空降来的。也没急着开口。待台下稍微静下来,张云雷习惯性往左回头,就对上杨九郎侧身朝向他的目光……
“原来,身体比记忆早一步熟悉了他的存在,就算真的抽掉记忆,自己也忘不掉他。”张云雷低头,抿嘴一笑:“罢了,随他吧。我从来,也没学会拒绝他,不是么?”
“我是德云社的相声演员,我叫张云雷,介绍一下这一位, 我的搭档:杨九郎。”“哎,对,我是他的搭档,他的捧哏……”
抽掉记忆也让我无法忘怀的,大概这世界只有一个你,这样的话,你还忍心将我推开么?就算你忍心,我也不会走,因为你是我的逗哏,我,只会是你的捧哏……
——杨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