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北方和边疆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重新返回了青青校园。梦里,没有了夏日潮热的空气,却有着初冬的冷湿。

十五舍的格局看起来没有多少变化,但住进我的宿舍时却发现格局早已变了,原来一个宿舍里10张床位,变成了6张床位,而我从面向阳台窗户的床位,换成了紧邻门口的位置。

我又累又饿,于是窝在床上甜甜地睡了一觉,醒来却发觉原来我又睡错了位置,我又跑回老地方睡觉了。既然醒了,就该准备洗漱去图书馆了。

待到我进入卫生间,那个曾经令我夜夜胆颤像《鬼娃娃花子》的卫生间,居然变得像《天使艾米丽》的卫生间,翠绿的墙面,橘红的洗手池,加上宝石蓝的地板砖闪闪发亮!如此美丽的卫生间并不寂寥,早已有人开始了洗头、刷牙、洗脸的一系列“仪式”。

啊,十五舍,还记得楼顶上曾晒着一床床军绿色的棉被,还记得阳台上总会被风“偷走”的内裤和衣服,还记得夏日里潮热的阵阵雷雨和冬日里冰冷的连绵阴雨,夹杂着樟树和杜鹃花的香气。而我们三个:南方、北方和边疆,将这样在大学里相遇。

南方,像男儿一样帅气的存在

第一次觉得你帅气,是在定向越野的比赛上,你略显黝黑而健康的肤色,衬着你聪慧的眼神,以及坚毅的脸庞,笑起来还会有两个酒窝,显得格外帅气而迷人。

因为重新分配宿舍,我向你建议我们一起合并在一起,你很爽快的答应了。从此,我们便开始同吃同睡的同窗时光。

在大学里,大多数人就像樊笼里的鸟儿重新放归大自然,每一颗心都雀跃躁动着,而我们就用逃课的方式去饱览属于自己青春的风景。

有时候,我们去岳麓书院里的茶几上小睡,有时候我们去岳麓山上等待星光垂下,有时候我们去堕落街吃臭豆腐,哪怕你有了男友,我们还会一起翻过岳麓山到北校区的交友宅吃令人馋涎欲滴的牛肉火锅,38块钱却有满满一大碗的牛肉片,真是那年月最饱足的滋味。

第二次觉得你帅气,是因为你与高中同学开了一家女生店。我有幸帮你看了一天的店面,那个地方在中医药大学的旁边,不大的店面里,女生发绳、饰品、包包、手机壳等流行小物件一应俱全。而晚上,你就睡在店面旁边的仓库里,想想一个年轻的姑娘这样勇敢创业,真的令人十分钦佩!

尽管你的父亲在你幼时去世,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带大,但我知道是你对独立的渴望,让你比同龄人多了一些早熟的气息。而你始终最眷恋的还是家人的温暖,就如外婆家的桔子,是你心心念念的味道。

第三次觉得你帅气,是你在疫情期间连续两周上班,等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见到儿女时却仍然给予温暖的拥抱和笑容。离婚单身的日子,你不仅一个人带着儿女学习,还经常带他们旅行拓展他们的见识,而你也从婚内疲惫的样子,变得愈发自信美丽。

人这一生,谁不会做一些错误的选择呢,而你坦然面对,错了纠正过来便是,对了就是锦上添花,你的达观从不抱怨,让我也豁然开朗钦佩之至,你大概就是我一生最敬慕的女子了。

北方,梅一样的女子

北方倒不是多么美丽的女子,但就像花儿一样一年一枯荣,来年又会争奇斗艳。她的人生,就像一朵梅花,盛夏时寻不见它的踪迹,但到了寒冬腊月反而绽放奇香。北方,是我。

第一次离开家去湖南上学,我一个人带上便宜却装得快要爆开的行李箱,一路上坐过山也穿过水,看到了赤壁也看到了长江,而我并不惧怕,这一切是多么新鲜,我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回家的路,我和同学挤上一辆没有暖气的绿皮车,晚上我们在车厢的熙熙攘攘中窝在同学带来的被子里睡觉,可醒来时偌大的车厢却只剩下我和同学3个人。

原来,我们乘坐的是临列,从长沙到北京33个小时,其他人都已经在郑州下车了。我们肆意地在车厢的任何一个位置躺下来,大声说笑打闹也没有人管,整趟列车仿佛专门送我们到达思念的终点。

列车为了让道要停车半小时,我们都下了列车活动活动身体。一如来时的路,回来的路也充满了新奇,我们看着天边在雾气蒸腾里慢慢爬上来的红日,身体里流动着一种叫做感动的激流。

甜蜜的回忆,如没有苦涩也一样会单调。在大三的时候,我住进了医院。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医生总会半认真半玩笑的告诉我,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好,一点都不像病了的样子。

虽然医生和护士都很好,但那时候我突然很讨厌医院,因为在晴朗的午后,我看到一位中年女人坐在医院门口痛哭起来,伤心欲绝,撕心裂肺,让我猜想她大概刚刚要失去某人,或者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将不久于人世,无论哪一种,都难免令人恐惧。

我的哥哥带着我爱的糖火烧,从北京坐到了长沙,因为我有一个小手术必须要家里人签字才可以。他住在医院对面几十块钱的旅馆里,每天早晨早早来到医院里,帮我打饭,给我看点滴,问医生结果,有时候还会用轮椅推我去花园里散步,讲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我却觉得那天的骄阳都变得温柔了。

但就是这一场病,成为男友父母坚决反对的理由。当我在大四新学期回到学校的时候,男友脸上愁云满面,他不愿与我分离。那时我以为得到了一人心,可以白首到老,但事实是,毕业一年后他还是扛不住家里的压力,先是屈服后是被诱惑最后劈了腿,决绝地和我分手了。

如今,我们各自结了婚,我开始庆幸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因为爱过了就会懂得,失去了更会珍惜。能留在身边的人,才是真正有缘人。

有时,生命就像梅花,开在温室里只能娇气地开上两三朵,但若在隆冬的悬崖上反能鲜花怒放,所以每一次人生的寒冬,都是每一轮盛夏的起始

边疆,马奶子葡萄的人生

边疆,与高鼻深目地新疆人不同,她的鼻子扁扁的,眼睛小小的,肤色白白的,身体瘦瘦的。大学初见时,她的口音和她的外貌倒是先惊艳到了我,太孤陋寡闻的我,并不知道新疆里也有汉族,而同学们最常问的是,你是骑骆驼上学的吗?

她的父母是湘人援建新疆时定居新疆的,为了看一看老家湖南的样子,她选择来湖南上学。从博乐自治州到长沙市,她要坐上三天两夜的火车,舍不得花父母血汗钱的她通常都是买坐票,有时候坐票也没有就站着,通常会搞得瘦弱的小腿大大的肿起来,一躺床上就是一天。

但她很少空着手回学校,不是给老师带一大桶葵花籽油,就是给我们带葡萄干和巴旦木,或者新疆的纺织品或者手工艺品。有一次,她带来用天山雪莲泡的药酒,她父亲怕她在湖南受了风湿,就让她每天都喝一点去去寒湿。

她却一直不敢喝,直到有一次实在心情不好,居然一个人一下子喝光了那些药酒!要知道那可是用高浓度酒精泡的药酒啊!也是那一次,难得地看见了她的酒品,一开始不停的唠叨,后来就忍不住的哭泣,至于哭泣的原因?我早已经记不住了。

长沙溽热的夏日最是难熬,特别是需要备考的七月,简直让人生不如死。她则会搞上几张第三空间的会员卡带上我们,每个人花上10块钱就能在里面享受空调的清凉,和不限量饮品的畅爽。

2012年那一年,我因为职业上的一次低落期,决定前往边疆看望她,她二话不说为我订了一张从北京飞往新疆的机票。见面时,她比上学时又瘦了一些,原来她的感情之路坎坷反复,竟让她吃不好睡不好情绪也很低落。

她的男友没有自己的主见,家里人嫌她个子小,就自作主张让男友去与一个医生相亲。男友竟同意了,还去相亲了。当她决定分手的时候,男友又会舍不得她,想要重新在一起。如此剪不断理还乱,谁还能有心思生活呢?

可这不过是生活的插曲,最终他们还是结婚了,男友偷出户口本与她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生米煮成了熟饭。正因为如此,办婚礼的时候,婆家以她五六个月身孕的理由,不到她家接亲,也不愿大操大办。

第一胎生了女儿,婆家更是重男轻女地很,在月子里照顾得粗枝大叶,嫌弃屋里的空气不好,就在数九隆冬的天气里打开她房间里的窗户,她只能默默地下了床自己去关上窗户。多少个夜晚,她都是在心疼家人和怀疑自己的泪水里度过。

如今第二胎生了儿子,她也从一个小县城的公务员考回博乐的公务员,婆家对她也稍好一些。目前,她与她的老公和一双儿女过得很快乐。

她的人生就像马奶子葡萄,在边疆的烈日骄阳下拔节,一朵朵吐芽,一年年长高,直到长出一串串晶莹饱满的马奶子葡萄,甜甜地汁水终于回馈给她想要的人生。

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就是我们现在受苦的意义啊。

大学毕业后,我们三个南方的留在南方,北方的回到北方,边疆的辗转在边疆。但每当新闻里传来另外两个地方的消息时,我的心就会突然飘向远方,关切着她们的生活,想念着她们的日子。

今年,我们相约在边疆。因为实在想念的时候,见面才是最好的答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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