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写一则背景设置在1932年阿根廷的短篇故事,茶杯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01
1932年,阿根廷潘帕斯草原某个小镇的小酒馆里门可罗雀。
海因斯·冈萨雷斯·费尔南德斯坐在吧台旁喝着酒,流出的酒液沾湿了他的胡子也浑然不觉。他放下酒杯,对着老板说:“再来一杯。”老板无奈地回答:“冈萨雷斯,你已经喝了不少了,留点钱养家吧。”海因斯不满地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还留什么,你看看我的牧场还有牛羊吗?这钱留着,明天连一品脱酒都买不到!上边真是不干好事。”
他的声音太大,酒馆里其他两个客人都转过头盯着他看。海因斯不光没放低自己的音量,还对着看过来的人吼着“看什么看”,不满在他心中积存已久。自从1929年的经济危机开始,他的牧场每况愈下,到了今年更是被强制要求宰杀了所有的牛羊。他的父亲以前还说什么“上帝会帮助我们的,祂看着一切”,现在上帝在哪呢?怎么不出来帮帮他们这些快要过不下去的人呢?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海因斯已经没了喝酒的兴致。他又想起父亲那些喋喋不休的谆谆教诲,今天还要去教堂祷告。去他的祷告。海因斯心里这样想着,还是在喝醉前放下酒杯离开了。酒馆中的两位客人一直盯着他走出大门。
海因斯走着,自己也不能就这样醉醺醺形容不整的去教堂,于是先回家休息一下。他打开家门,妻子带着儿子去见外公外婆了,只留他一个人。海因斯准备给自己泡杯马黛茶。家中各处物品都有些破旧,只有茶具还保养得宜。这茶杯也是他父亲的挚爱,据说当年给父亲带来很大帮助,父亲从他小时候就经常对他嘱咐:“如果以后你遇到麻烦,记得把茶杯倒扣在桌上,上帝会帮你的,祂看着一切。”又是见鬼的看着一切。小时候海因斯还曾怀疑过杯子是什么古董,拿给商人准备卖掉换零花钱,结果被商人嘲笑就是个普通杯子,还被父亲捉住一顿说教。海因斯喝完茶,又看了看杯子,杯子底部还是那句已经磨得不太能看清的句子,他之前嫌太丑随意补了一下。
“这玩意怎么能跟上帝扯上关系。”海因斯嗤笑一声,回去睡觉了。睡着前他想,要是睡过了头,干脆就不去教堂了吧。反正从来不是什么虔诚的天主教徒。
02
冈萨雷斯一直以他罗马正教天主教徒的身份为荣。他的信仰无比坚定,从未缺席过一次礼拜,每次祈祷都由衷地感谢着上帝。
他在潘帕斯草原经营着一片牧场,牧场生意不错,却也看天吃饭。如果遇到瘟疫什么的,那就太糟了。索性上帝一直保佑着他——冈萨雷斯是这样认为的——牧场至今从未遇到过什么坏事。他有时会在离开教堂后去找酒馆里的朋友喝上那么一杯,兴致高的时候还会唱唱赞美诗。
冈萨雷斯因此和当地的神父关系不错,神父还送给冈萨雷斯一套茶具作为他慷慨捐赠的谢礼。这份礼物让冈萨雷斯爱不释手,茶具整体设计非常精美,每个茶杯下面还写着一句对上帝的赞美。他精心保养着这套茶杯,只偶尔拿出来招待客人。
一天晚上,冈萨雷斯已经准备小睡一会儿了。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惊了一跳,走到门边询问。门外传来了女子急切的声音:“先生,行行好吧,有人在追我,请让我藏一下吧。”冈萨雷斯刚想开门,突然想起最近有强盗让女人敲开别人家的门抢劫的事情,顿时犹豫了。他说:“小姐,我怎么能确定你只有一个人呢?”女子好像快哭了:“先生,求求您了,我已经敲了好几家门了,他们都害怕不愿开门。我看到您门口挂着十字架,您一定是个好心的天主教徒,求您了!”
冈萨雷斯还是没有开门,他还没有自信到觉得上帝会帮他抵御盗贼的程度。他觉得口有些干,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他的茶杯们,他突然有了想法。冈萨雷斯随意挑选一只茶杯,将茶杯倒扣过来,想看看上帝会给他什么启示。那只茶杯上写着:“JUST THE GOD。”估计是想不出什么简短的赞美句子写来凑数的。
“只是上帝。”冈萨雷斯念了一遍,突然好像想通了什么。上帝不能代替他做决定,祂只是上帝,会看着一切。他打开了门,门外的女子仿佛看到希望之光一样跑了进来。那天晚上,他们小心翼翼的躲着,索性什么都没发生。后来,追女子的人被抓了,女子却也无处可去,冈萨雷斯就收留了她。
他们交换了姓名,他是冈萨雷斯,而她是费尔南德斯。
03
海因斯被一阵急促中带着点凶猛的敲门声吵醒。他刚才好像梦到父亲说的父母相遇的场景了。他迷迷糊糊的喝了杯茶,随手把茶杯倒扣在桌上,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刚才酒馆里的两人。两人穿着一样的长大衣,在这种乡下显得格格不入。海因斯一开门,他们就冲进去,一个把海因斯按在墙上,另一个迅速关上门,配合的无比默契,仿佛已经做了很多次那样。按住海因斯的人很用力,海因斯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那人问道:“你是哪一派的?”另一个人则在他家里四处翻找着,查阅每一封信件。
海因斯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好像猜到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了。传闻中的秘密警察居然是真的。海因斯没想到自己只是抱怨了几句,居然惹到了这些要命的家伙。他们可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自己死定了。不管他说什么估计都没用了,万念俱灰下,海因斯决定破罐子破摔。
那边检查房子的人看到了桌上的茶杯,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这是你的?”他问。海因斯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接着开始说起了这几年自己的不易。那人又问:“所以你觉得这些是谁的错呢?”“当然是乌里武鲁!”海因斯说,反正死定了,他把自己对总统的不满统统倒了出来。没想到那两人听后走在一起小声交流了什么,最后检查房间的那人说:“今天我们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茶杯救了你一命,以后记得管住嘴。”
两人离开了。海因斯锁好门,顿时失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他看向杯子,杯底上原本的句子被磨得只剩第一个单词,后面是他随意补上的字母“o”——他当时懒得写其他的字了。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救的,总之谢天谢地了。
广播传来了声音。“今天,我们敬爱的乌里武鲁总统去世了。在悲痛中,让我们庆祝新的总统——阿古斯丁·佩德罗·胡斯托·罗隆(Agustín Pedro Justo Rolón)!”
海因斯终于想明白了。“感谢上帝!”他第一次虔诚地交握双手,决定从明天开始再也不缺席弥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