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翻开了这本书,因为它的作者是大卫·弗雷德里克·爱登堡爵士。95岁的他用毕生时间去探索自然世界,拍摄和记录各种野生动物,被称为“自然纪录片之父”,不少动植物学名皆以他的名字命名。他参与制作的BBC纪录片——《生命》,是对地球上所有生物的一次全面调查,意义非凡。在他80年的职业生涯里,广为人知的纪录片还包括《自然世界》,《野生动物》,《地球脉动》,《蓝色星球》等等。
在这部书里,大卫采用了大量纪实的手法,向我们展开了一幅多姿多彩、生机勃勃的自然画卷,让人仿佛置身其中,体验生物世界中种种惊心动魄的戏剧时刻。更重要的是,他向全人类发出严重警告和呼吁:因为人类对自然资源的肆意掠夺,已经使地球的自然生态系统到了崩溃的临界点,我们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同时,他对人类解决问题的超凡能力抱有绝对信心,在书的后半部分,他提出了解决环境问题的思路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本书导言的开篇是:“乌克兰的普里皮亚季不同于我到过的任何地方,它是彻底绝望之地”。这个20世纪80年代的完美家园,如今破败不堪,杳无人烟,因为“1986年4月26日,普里皮亚季附近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4号反应堆发生了爆炸”。“爆炸后,比广岛和长崎原子弹爆炸的总和多400倍的辐射物质随强风吹遍欧洲大部,含在雨滴和雪花里从空中落下,渗入许多国家的土壤和河流,最终进入食物链”。“爆炸造成的死亡人数估计高达数十万之众”。这里是“彻底绝望之地”,因为它凸显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人类能够丧失其需要的一切和珍视的一切。地球上只有我们人类有足够的力量创造世界,然后再将其毁掉”。
其实大卫真正想警示的是:比核污染更严重的灾难正在无声无息,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而世界各地经过了数百项研究才确认了它的发生,“它就是我们时代真正的悲剧——我们星球上生物的多样性的螺旋式下滑”。他认为“现在,我们都是普里皮亚季人,我们过得舒舒服服,头上却笼罩着我们自己制造的灾难的阴影。造成灾难的正是使我们得以享受舒适生活的东西。我们会很自然地继续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有令人信服的理由证明不应维持现状,并且有另辟蹊径的完善计划”。这就是他写这本书的目的,它“讲述了我们这个最大的失误是如何铸成的,也讲述了如果我们现在行动起来,仍来得及痛改前非”。
大卫的“目击证词”从1937年开始,以每几年或十几年为一个刻度,讲述近80年以来整个自然世界,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所发生的巨变,这些变化是悄然无声的,循序渐进的。在每个时间刻度中,他都引用了三个关键指标:“世界人口,大气层含碳量,未开发的荒野”,使我们能够直观地看到随着地球人口的增长,人类是如何从一开始驯服自然以求得生存,到后来在欲望的驱使下侵占自然领地,与自然界越来越隔绝,直至现在大气层的含碳量即将到达临界值,我们被置于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大卫通过多部纪录片为线索,向我们展示了广阔真实的自然世界,动植物们遇到的危机,不同地区的人们对生命的看法。对于广袤苍茫的非洲大平原(马赛语:塞伦盖蒂),他引用了《塞伦盖蒂不会消亡》(1959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中在这片平原上演的万物互相依存的故事,力证了野生世界是有限的,它需要我们拼尽全力去保护。关于热带雨林,大卫是这样说的:“雨林是特别宝贵的栖息地,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方,热带雨林中丰富的多样性靠的是树木的多样性。可是在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人们开始用油棕这一单一树种来取代热带雨林,东南亚人不过是在步欧美人的后尘”。对于海洋,大卫提到了著名的纪录片《蓝色星球》,谈到了“海洋食物链的运作方式与陆地食物链很不相同,海洋食物链的环节动辄4、5个甚至更多”,由于人类的过度捕捞,”到了20世纪末,人类消灭了全海洋世界中90%的大鱼”。与此同时,“珊瑚开始变白,浅海生物也正在瓦解”。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南北极的冰川正在融化,地球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大卫带领我们看到了残酷的事实,看看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到了2020年,海洋中几乎所有大型鱼类都被捕捞罄尽,我们失去了世界上大约一半的淡水珊瑚,海洋各处都有我们制造的塑料碎片,这些塑料正在侵入海洋食物链,90%的海鸟胃中有塑料碎片。淡水动物减少了80%以上。每年有150亿株的树木遭到砍伐,世界上的雨林面积已经减半。驱动森林砍伐的首要动力是牛肉生产,第二驱动因素是大豆种植,第三个驱动因素是油棕种植园。全球的昆虫数目在区区30年内减少了1/4。地球上一半的肥沃土地现在都用于农业,它在我们手里经常得不到善待。今天我们星球上70%的禽类是人工喂养的,绝大多是是肉鸡。更令人惊心的是,我们自己和我们养来吃的动物构成了地球上所有哺乳动物的96%。总的来说,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野生动物的数量减少了一半以上”。“地球环境有9个固有的关键门槛,也就是9条星球界限。如果人类活动产生的影响不超过这些门槛,我们的活动空间就是安全的,生存就是可持续的。如果我们欲壑难填,突破其中任何一条界限,就可能动摇生命支持系统,给大自然造成永久性损害,使其无法维持全新世安全良性的环境”。“如今我们已经突破了9条界限中的4条”。
针对这些危机,大卫提出了解决建议,并举出了很多全球例证:“要恢复我们星球的稳定,就必须恢复被我们消除了的生物多样性。这是走出我们自己造成的这场危机的唯一出路。我们必须重新野化世界”。近年来,有人提出了“幸福星球指数”的概念,以建立可持续的绿色增长。此外,“转向清洁能源”也是手段之一,即采用新技术开发出可再生能源,摆脱石油天然气,实现能源革命。还有“重新野化世界”,“从空气中吸收巨量的碳,将其锁在不断扩大的自然荒野之中”。“重新野化大海,建立海洋保护区”。再有就是“让出更多空间”,积极主动地减少我们所占土地的比例,把空间还给野生世界”。目前,荷兰的家庭农场作为创新、可持续的农场是目前地球上产量最高、破坏最小的粮食生产单位。当然还有“改变饮食结构”,“控制人口高峰”,“建立循环经济”等等方式。
大卫在本书的结束语中提出倡议:“我们常说要拯救地球,但其实我们必须做的这些事是为了拯救我们自己。不管有没有我们,大自然都会回归”。“今后几十年是我们为自己创造稳定的家园,恢复从远祖那里继承的丰富、健康和美妙世界的最后机会。它关系的是我们在这个星球的未来,而据我们所知,这里是唯一存在生命的地方”。
这本书所阐述的论据之丰富,涵盖的内容之广博,作者的视野之宽广无不令人佩服,他讲述的内容从远古的生物演化一直到现代农业和能源创新,旁征博引,读后令我眼界大开。合上这本书之后,我突然想起大卫的人生信条:“最重要的知识是帮助自己明了自然世界运作方式的知识。我所感兴趣的不是人类发明的律条,而是主导动物和植物生命的法则;不是国王和王后的历史,也不是人类各个社会发展出来的不同语言,而是在人类出现很久以前就支配着这个世界的原理”。也许这就是他毕生无尽探索自然和生命真相的信念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