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庸之妻》

    《维庸之妻》,暗喻“放荡男人的妻子”。其依托对象为15世纪法国抒情诗人弗朗索瓦·维庸(François Villon 1431—约1463)。此人在巴黎大学求学期间,频频交往妓女、流氓,1455年在一次社会骚乱中杀死司祭,逃往巴黎郊外,参加盗窃集团,获罪入狱,后获赦。1462年,因再次犯强盗杀人罪,被宣告施以绞刑,后减为10年期流放,不久便杳无消息。2009年,在加拿大蒙特利尔举行的第三十三届世界电影节上,由根岸吉太郎导演、松高子和浅野忠信主演的同名电影《维庸之妻》荣获最佳导演奖。

    在丈夫常年不顾家、离经叛道、犯下数不清的罪行后,酒店老板上门讨债。以此为契机,大古夫人的小佐为了偿还债务,选择去酒馆工作。随后,有了一个新称呼,“椿屋阿幸”。故事最后,在见识了各色人物,又遭受奸污之后,阿幸摆脱了“大谷夫人”的身份。作品以一种极度压抑和不同寻常的叙述方式,流畅地将整个故事呈现在读者眼前。可这短短篇幅,却耐人寻味。

    身在地狱,便服从地狱

    文中一对酒馆夫妻说:“但事实上,人生如地狱,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真就是这个理。”

    对酒馆老板来说,人生就是地狱。“店里喝酒的客人无一例外全是罪犯”,多少年的经营中,这处酒馆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肮脏之事。酒馆创立的艰辛、来源黑市的酒、频频赊账甚至抢劫的酒客……对他们来说,人生就是地狱。于是他们顺从“地狱”,坚持经营着这间“地狱”般的酒馆。

    对大谷来说,人生也是地狱。他不忠、偷盗、厌世,对他来说,“只是活着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男人只有不幸。男人时时刻刻都在与恐惧作战。”作为一个家庭的男主人,他选择了“像禽兽般混沌地活着”,并通过自我催眠式的说教,却显示出他“生而绝望”的心态。“我自从出生就整天想着要死。为了身边的人,我还是死了的好。这是绝对没错的。可即使是这样,我还老死不了。真是怪了,一定是冥冥中有神灵不让我死。”这种对死亡极度渴求的“言语”和糜烂的现实生活隐约呼应,相互衬托。这样地狱般的人生,让大谷逃避不得后,只能服从。

    对小佐来说,人生就是地狱。在文章开头的小佐,是一个遵从传统道德妇女柔顺的礼仪,努力用真心和诚意维系着与大谷的“小家”。然而,孩子的病无钱医治,她却不敢开口向丈夫要一分钱;明知道即使家徒四壁,丈夫仍是胡乱喝酒花个精光……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忍气吞声。丈夫经常性地出轨、偷盗惹来麻烦,小佐却一心只想善后,甚至带着孩子去酒馆打工替其还债。甚至觉得“接下来,我的生活剧变,变得虚浮而快乐。”她真的享受那样的生活吗?我想不是,但无奈于生活的鞭笞,她只能选择这样度日。她何尝愿意在酒馆里与客人开着下流玩笑呢?可这样的地狱,终究是不能逃脱的,她只能选择服从。

    这里面的主人公们,都身处在同一个地方,却受着不同的煎熬。可却连煎熬的未来也摸不到,于是放下底线的尊严,选择迈入地狱。

    判断与选择的沟壑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呢,我觉得很幸福。”

    “女人无所谓幸与不幸。”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那男人呢?” 

    “男人只有不幸。男人时时刻刻都在与恐惧作战。”

     这是小佐与大谷先生在一次酒馆相遇之后的对话。这段对话给了我一种难以言明的莫名感觉,我觉得它像是一段笑话,又觉得它像是一段绝望的独白,甚至有一瞬间,我还觉得它像是对生命的告白。

    有人说,小佐和大谷分别是太宰治的两种极端人格。一方面是过于顺从,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自己找个借口,欣然接受外人强加给自己的一切。另一方面是放纵自己,逃避现实。小佐判断事物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是否善良。不过,她只会评判,不会选择。大谷的人生信条就是享乐,但是他自己却认为自己是在经历磨难。

    在我看来,他们都在做根据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小佐用善良评判一切,认为不善”便是“失去人性”,可即使她知道何为不善,却依旧选择了顺从。

    大谷先生则以享乐评判一切,所以他偷窃、他出轨,还美其名曰“磨难”。他固然卑劣至极,可与小佐比起来,却算得上遵从自己的价值判断基础上进行价值选择。    

    他们俩最大的不同,也许就是选择与判断之间的沟壑吧。

    于是我又看了看开头的那段对话,幸与不幸,到底是关乎于选择,还是判断呢?

    后记

    对于太宰治的死,另一位作家坂口安吾如此评价:“选择死亡的话,只要从人间消失,什么都不用做,多么简单。可是,试着生存,试着去解决问题,就要一直战斗下去。无论何时,都可以选择死亡,所以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了。任何时候都可以做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在《维庸之妻》里,我看到了他想表达的那份对生命的敬重。

摘录

夜深了,我被敲门的响声吵醒,以为又是喝得烂醉的丈夫回来了,就准备接着睡。没想到听见一个男人说道:“有人吗?夫人,您在家吗?”

我起身开灯,走去门口一看,发现是刚才那位年轻人,感觉他都快站不稳了。

“夫人,对不起。我回去的路上又在小吃摊上喝了一杯。其实,我家在立川,走去车站发现已经没车了。夫人,求您了,让我留宿一宿吧。不用给我准备被子什么的,让我睡在门口就好。明天早上我会坐首班车走的,就让我打个盹吧。要不是下雨天,我肯定随便找个房檐下解决了。可雨下得这么大,也不能露宿街头啊。求您了。”

“我丈夫不在家,您要是觉得门口也行的话,就请便吧。”

我如此说道,拿了两个破坐垫给他。

“麻烦了。啊,真是喝醉了。”

他痛苦地小声说道,倒地就睡。我回到床铺的时候,已能听见他响亮的鼾声。

第二天凌晨,我就不幸地被他侵犯了。

那天,我也若无其事地背着孩子去上班。

中野的店里,丈夫正在看报,桌上放着一杯酒,上午的阳光洒在酒杯上,很是漂亮。

“没有其他人吗?”

丈夫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嗯。老板去进货了还没回来,老板娘刚才还在门口呢,现在不在了吗?”

“昨晚你没过来吗?”

“来了啊。最近不看看椿屋的小早晚上回去都睡不着觉呢,十点多的时候我来看了一眼方才回去的。”

“然后呢?”

“就在这儿住了一宿。雨太大了。”

“要不我以后也干脆住在店里吧。”

“那也行啊。”

“那就这么着吧。”

丈夫一声不吭地看着报纸,突然说道:“哎呀,报纸上又在说我的坏话了。说我是享乐主义的冒牌贵族,简直是胡说八道。说我是畏惧神明的享乐主义者还差不多。小早,你瞧瞧,他们居然说我缺少人性,真是胡说八道。我现在能告诉你了,去年年底之所以拿了店里的五千元钱,就是为了让你和儿子过个好年啊。我要是缺少人性,怎么会做这种事啊。”

我并有高兴到哪里去,“没人性就没人性吧。我们只要能活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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