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上
（一）
时间大概是七零年，乍暖还寒时节。在农村插队的知青小英被推荐上了高中。
这是一所坐落在塬坡下的中学。学校的北面坡上，种满了四季长青的松柏，学生们早晨常常来这里晨读。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也常来这里散步。学校的围墙是用土夯成的方城。里面一排排教室只有基础是砖的。潺潺的溪水从校园中流过。早晨学生们洗脸刷牙都到溪水边解决。食堂的伙食极差，给学生的面条每次都泡得稣烂，甚至于不放醋盐。
校长老师倒还亲切。同学们更是相见恨晚。小英和娟子常常亲热的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免得被查夜的老师发现。
小英在农村插队的时候曾做过“赤脚医生”。来到高中，很快被派了一个兼职工作——学校医务室的主管。学校距离有诊所的小镇也有五.六里路.几百名学生,难免有人生病。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只要有病人就要立即行动。也不知治好了多少学生感冒发烧肚子疼的病.还用针灸扎好了几个尿床的学生。这哪里是来上学？光看病就忙坏了小英。学校又派来几个男生女生，让小英教他们针灸和治病。这哪里是学习？明明将学生变成了先生。美其名曰“医疗小组”。其实忙乱的只有她一个。
“医疗小组”还要“访贫问苦”。去周围村庄给缺医少药的村民治病。村子里有一个“最贫穷”的老人，下肢瘫痪几年，独自住在一间黑暗的小屋。她所有的行动只能靠爬。吃喝拉撒全是在那个土炕上。小英和医疗小组踏进这个家门，刺鼻的臭味差点把人熏倒。小英叫其他的成员先往后退，自己走进去打开门窗.又叫在院子里的拴省和丙贤，将抗上的一个破席拉到当院。两个小伙子将老太太抬起，放到空气新鲜些的席上。
小英没忙着给老太太治病，和伙伴们一起打扫起了卫生。烧了一锅又一锅热水，给老太太清洗全身。又将她肮脏的被褥，泡了一盆。小英让一个徒弟去村里的小店买来肥皂和洗衣粉。男生打扫屋子和院子，女生洗濯干净。忙了整整一天。老太太家没再那么难闻。仔细检查了老太太的心肺五脏，都正常。只有双腿已经弯着僵硬。长期的爬行，双腿下肢向后弯曲，渐趋僵硬。摸一摸她的腿脚，麻木发冷，明显的血脉已不畅通。腰部也僵硬有病。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像大战前研究作战，一块制订了治疗方案。
每天给老太太送去温暖，孤苦的老人有了笑容。每天给老太太针灸按摩。老太太的下肢有了温度。有一次按摩时突然听到轻轻的咔的一声，老太太的下肢突然充血浮肿。这可吓坏了这些年轻的“医生”。小英赶快去县医院找老师询问。老大夫听完小英的讲述。他微笑着对小英说：“不要紧，下肢原来冰凉是因为血脉不通，现在浮肿说明血已经下行。不要担心，明天浮肿会消退。这条腿就告别了凉冷。只要有血液供应，腿就有恢复功能的可能。”听了大夫的讲解，小英悬着的心才落下。
老太太后来果然有了好转。腰部灵活了，下肢逐渐伸平。能坐着和孩子们聊各种事情。
她说她不是没有儿子，她的儿子在外面工作挣钱，就是不愿管害了病的母亲。一去几年没有音讯。多亏了生产队给她点粮食，生着吃熟着吃总算没饿死。是小英这些孩子又让她活了一回人。孩子们是她的天空幸福的星星。
这些事传遍了县城的学校。宣传部来人要学校找人写材料上报。学校的“铁笔杆子”是十八岁的团委书记岳飞。他笑吟吟的望着小英，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个事情。
（二）
团委书记岳飞，十八岁的年纪，挺拔的身材，高高的个子。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总是透着冷峻。全校开大会他去讲话，言简意赅，句与句之间总有两三秒的停顿。从来不拿讲稿。句子简洁刚劲。会场往往出奇的肃静。就是校长讲话也没这个效果。校长常私下和人说：“千亩良田一棵苗，岳飞以后必成大器。”他是学生中唯一的党员。学校三个领导他是其中之一。他家本在省城，父母在省革委担着重任。因为没时间照顾他，才把他送到祖父母居住的乡下。
岳飞不用住学生宿舍。他有“团委办公室”里外两间房子。他利用这个便利，每天独自在有灯有桌的办公室学习。他读了大量的政治.历史书籍。让他给小英们写宣传材料的时候，他正在读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他觉得今日之中国虽然不像老慈禧时那么封闭，可总让人感到一股闷气。自己竖起孤芳自赏的铁栏，看不到外面世界在飞速发展日新月异。他读了很多翻译过来的著作，才明白康有为为什么会讲：“今日中国欲自强，第一策，当以译书为第一事。”
作为团委书记，他一直关注着小英的成长。当他看到小英没日没夜的为学生，为村民治病。心里往往升起一种感动。小英的医务室在团委斜对面。小英房中的灯，往往比他还晚的熄灭。这同是城里来的年轻人，从心里感到逐渐的亲近。
中午小英的医务室又来了学生病人，处理完已过了午饭时间。小英正饥肠辘辘饿的不行，岳飞送来了已放凉的粘面。“知道你走不开，校长让我给你送来，我在教师灶要了点醋和辣子，想来不会再难吃。”小英连着说谢谢.谢谢。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吃完。岳飞提起热水瓶给吃完面的碗里倒水。好在水不太热，又饥又渴的小英一边喝着一边说了无数次谢谢。
岳飞只是看着她笑。眼中的冷峻早已被笑赶跑。他笑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眼神忧郁.忙忙碌碌的神秘小医生，也竟会这么狼狈。
吃完饭小英问岳飞：“总看你灯亮到半夜，你在干什么？”
“我想找一本反对存在主义的书，所以正在看《存在与虚无》。作者是个繁琐主义者。挺简单的问题他要反反复复地说。”
小英不太懂存在主义，但是岳飞反对人只是生存而忘了大义，这一点她很赞成。人如果没有为之奋斗的崇高理想，那么存在一百年又有什么意义？人如果活着不为社会主动贡献，他个人的生命又有什么价值？
岳飞对小英说：“我反对人只是动物一样的生存，生存成了目的，活多少年成了目的，而活的象人象狗却不去评判。”
岳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竟和忙忙碌碌的小英，谈起这样的话题。
他说，他提倡英雄主义。父母之所以给他用岳飞的名字，就是希望他在自己的人生，做一个岳飞那样有勇有谋的英雄。他和小英说，他如果毕业后去当农民，他一定是第二个陈永贵。在战天斗地的广阔天地，也有英雄的位置。如果他走向工业战线，他一定是铁人王进喜。为中国的工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如果有幸去上大学，他一定找个课题进行突破，研究出有益于人类的成果。
小英听着这个年轻书记的存在主义和英雄主义，心里对他充满敬畏。
然而她没有对一心想要成为英雄的书记说一句恭维的话。她说：“太阳有万丈光芒，给大地送来光明和温暖，固然伟大。但星星那美丽的清辉，不亦同样非常的美？那电灯呢？蜡烛呢？萤火虫呢？怎么去攀比？每个人在社会中的位置是上天注定的。能给社会起多大作用取决于命运。不要太在意是不是英雄。努力奋斗是正确的。否则就是个懒虫。至于后来能不能成为英雄，还有很多别的因素决定。”
岳飞说小英的观点是宿命论，是唯心主义。小英说不是唯心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唯物主义讲物质决定精神，存在决定意识。一个人是不是能实现他心中的梦想，光靠主观愿望是不行的。
岳飞没想到这个整天热心的忙碌在为他人治病祛痛的看似柔弱的女孩，内心里还有这么多见解。他从没遇到有人这样评判他的观点。而这个女同学却这样平静的把他说的心服口服。他感到象遇见了研师学友，心里泛起阵阵波澜。
（三）
“铃声震落晨星，笑声迎来朝霞……”岳飞在起草给小英们的上报材料。
不行，这样开头不合适，他用笔划掉。
“晨曦中，一行年轻的身影走在乡间蜿蜒的小路上。晶莹的露珠在向他们微笑。摇曳的小树小苗小草在向他们问好。看他们匆匆的脚步，莫非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他们是xx中学的医疗小分队，去……”他在纸上写着。
岳飞的脑海中浮现出小英与同学们送医送药去农村的场面。小英高超的针灸医术。让农村的很多陈年旧病去掉了病根。附近的村庄都在传诵着“神针”小英。无论是几岁的小孩还是年迈的老人，有病了都到小英这里就诊……
岳飞将厚厚的上报材料一气呵成。准确优美的文字，将桩桩件件的事迹写的淋漓尽致。字里行间是他由衷的赞许和感动。
写完材料已是深夜。他站起身准备休息。可不知怎么却没有睡意。他为年轻的自己遇到小英这样的同学而欣喜。
第二天一早，他把写好的稿子拿给小英。让她看看有哪里不妥，他再修改上报。
小英看着表扬自己小组的稿子，感慨于年轻的书记出色的写作能力。本是平平常常的一件善事，竟被他写的像神仙在向人间撒布仙水。对自己及小组的热情赞扬，更让她脸红心跳不好意思。
下午她将稿子还给岳飞，说：“我们没有那么好，你净瞎写。”
“这不全是为你们写的，是政治宣传的需要。你们其实做的比我写的还好，我还在惭愧这只拙笔把有些事没有写到。”
小英匆匆的离开，岳飞却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想到要赶快给小英解决组织问题。先入团，半年后发展她入党。学校里就三个党员，校长对小英父亲一般。他定会对自己的想法赞成。另一个党员很少说话，领导的意见他都赞成。小英入党没有问题。想到这儿岳飞好高兴。在革命的队伍中，他又多了一个战友。在人生的征途上，他有了自己的知音。
吃过晚饭，他约小英去校园后的树林散步。启发她不能不看方向，埋头于事务。一个人应该有政治头脑。在政治上要要求进步。
小英静静的看着岳飞，他的低沉关切的语气表达的深刻关怀，小英心领神会。可她从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上初中她始终是个少先队员。下乡插队时也没这个意念。突然上了高中来到这里，每天就是学习和忙乱。很多课本她都没时间在课堂学，只有闲下来时自己看看。她像听天书一样听岳飞讲。在心里找不到回答的语句。就这样他们散步回来。临别时，岳飞说：“你忙，我给你代写入团入党申请书。”小英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如果说这之前岳飞所有的行为都还是同学朋友之间正常的活动，那么今天为小英政治生命的焦虑和关切却不正常。小英明明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爱”。在小英的印象中，岳飞冷峻刚毅的性格应该缺少柔和，可他每次面对小英时，平时满面的严肃一扫而光。浑身上下都透出温情。在同学面前老练沉着领导者的风度，也被孩子气的兴奋所替代。
这就是“爱”。小英明白，她若接受了岳飞的帮助，那后果就是必须与他相爱。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办到的。
岳飞也不平静。自从散步回来，他的心境很失落。他给小英讲了那么多入党的好处，并说只有入了党才有前途，小英竟没有一点欢欣。晶莹的眸子里竟充满了伤痛。好像他不是在做有益于她的好事，而是在伤害她。他不明白。这神秘的忧愁和痛苦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小英的案头竟放着文学史和艾思奇。在艾思奇的哲学著作中，到处是她圈圈点点的批注。字里行间是对真理的追索。对现实社会种种问题的焦虑。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同志”？
……她的忧郁也许源于广泛的阅读。理论和实际结合，有种种问题，往往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在苦闷的路上蹉跎？
岳飞觉得自己了解小英。他觉得自己已是个成熟男人。只有成熟男人才懂得生活。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有价值。
他想他们都还年轻，正在学习，互相激励互相启发互相鞭策那真是最理想的。他决定找个机会，向小英表述心意。他要用自己炽热的爱情，驱散小英心里的阴霾。他相信灿烂开心的笑容，会让小英更美丽，更可爱。甚至于他还想到了细节。来一束馨香的野花，编一枚绿绿的戒指。用外国人的方式，让小英嫁给自己。
他有充分的自信，小英不会拒绝自己。他更有满怀的柔情，坚信自己的怀抱能一生为她遮风避雨。男人是打天下的，他一定会给爱人创造幸福和温馨的天地……
……小英不会爱岳飞。可她又知道岳飞深深的爱着自己。回家的同学给她几个甜杏，他马上塞到小英手里。有时买两份饭端来。总是把很少有的一点点肉夹到小英碗里。岳飞是城里家境优越的孩子，应该是娇生惯养粗心大意，可他对小英呵护有加，无微不至。
……二小英不是不想拒之千里。她有着自己的秘密。他相信岳飞半年入党的承诺。倘若真是那样，她也能有权有势。她要权力不是为了自己飞黄腾达，她要用这些去拯救被压迫、被欺凌、被侮辱、的男友。让他也能扬眉吐气。
她和亲密的女友娟子，谈起岳飞的爱情和自己的计划。娟子狠狠的打了小英一掌。“为人怎么能这样？人家对你的爱纯洁而神圣，你却将这美好扔进了粪坑。不爱他就只管拒绝，绝不能再掺别的。善不带兵，慈不掌权。你就是入了党也升不了官。因为你的心太直，太善。你还想用权救你的朋友。这种方法会把自己陷进去脱不出来。那时你对岳飞是伤害，对你的朋友是伤害，对你自己更是伤害。”
一席话如冷水灌顶，小英才如梦方醒。几天来苦恼的筹划，才知道是幼稚的笑话。为人不能这么卑鄙，利用别人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便一生生活在社会底层，也要保持自己千金难买的品性。留一个一生无愧的良心，才会觉得活的坦然光明。
当岳飞捧来鲜花，春风满面的向小英把爱情表达。小英心里万般的歉意。记不清说了多少遍“对不起”。
“我不能接受你的爱。不是我看不上你，是我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正在家中苦苦的把我等待。他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我要是变了心他会失去活着的勇气。”
小英轻轻的讲述。但岳飞觉得像泰山压上心头。多少个不眠之夜设想的美好，顷刻土崩瓦解。他只觉得窒息，意志竟控制不住泪水，他把鲜花放在桌子上，沉重的坐在椅子上，低着他从不低着的头。
小英也很难过。她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原来她想只要岳飞明说，她不答应拒绝。事情就这么简单。没想到给岳飞这么大打击。他巨大的伤心让她不寒而栗。
就这样沉默的坐着……
岳飞临走对小英说：“从没见你有什么男友，你说这话是骗我，你是心里看不上，才对我这么说。我会走出英雄的人生，来证明我不平庸，这就是我对你的爱情。”
从那一天开始，岳飞的形象更冷峻，很少再看到他有笑容。不久他参了军，后来听说做了战斗英雄。从战士到师长，他确实走出了一条奋斗的路。新闻记者给他写了一个长长的报告文学，说他的精神是“中国魂”。
二十年后，他们偶然相遇在朋友的婚礼上。已都成了年近不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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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泪
下 篇
(一)
关西是某报社的记者。对越反击战中，去前线采访，写出了几篇比较有影响的文章。后来又去南方，紧跟时代号角，报道南方的改革与开放。这一下有了骄傲的资本，很快已名人自居。踹了自己结发的妻子，新娘是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姑娘。他的儿子已有十七岁。离婚时他要求把儿子判给他。他在法庭上说他有能力让儿子的成长获得最好的条件，他有能力让儿子前途无量。前妻和儿子看他当时红的发紫，儿子就跟了他。
小英和关西曾是同事，哪时的关西还热情纯朴工作积极。这次结婚关西也向小英发了请柬。
小英现在是某医院的大夫兼老板，88年辞职下海开办了自己的医院，两三年已有了二三十万的积累，准备过几年扩大医院。
他来到结婚现场，才知道关西取的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九一年春节刚过这个婚宴上，岳飞和小英突然发现了对方。
岳飞呆呆的望着小英，小英高兴的惊呼；“ 岳飞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岳飞已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黑色的皮夹克让他的面庞显得更刚毅。他早已是共和国的功臣，远在千里戍边，怎么会来参加关西的婚礼？
“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关西是我们团的随军记者，和他在那时相识。前两天打电话让来给他捧场，说不来就是不是战友和兄弟。我正好来军区开会，所以今天就来了这里。”
岳飞依然是低沉的语气，呆呆的眼神里已有了欣喜。他紧紧的抓着小英的手，满面的兴奋在向外溢。小英被握的生疼，赶紧把手抽回。岳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落坐在小英的旁边，酒席中他很少喝酒吃菜，像二十年前一样夹菜给小英。
散席后，岳飞执意用自己的车送小英回医院。盛情难却，小英坐在了她的车里边。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吹口哨，说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他们说起关西的新娘，岳飞说关西是贪恋新娘年轻的躯体，以后的不谐会时时在生活中出现，若是他绝不会这样，他宁愿和年龄相仿的爱人同谱恋曲。
到了医院，小英看岳飞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说那就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落坐后，岳飞告诉小英，二十年他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他不是狗熊。
在越南战场上，他和战友潜进深山，寻找越南兵隐蔽的“熊窝”。万一隐蔽不好会突然飞来冷枪，他的战友就永远留在那片土地上。
低低的讲述，充满了悲哀，小英觉得当了指挥官的岳飞还是那么重情。酷厉的生活没有增加他的冷峻，倒好像柔进了更多的感情。
岳飞又说：“你听说过“血雨”吗？我们有一次在一个山沟里执行潜伏任务，突然炸弹密集的落在战士们中间，潜伏战士的腿.脚、手、臂、身体零件，顷刻飞上了天。血像雨一样落下，整个山谷的土地被血水流满，那一刻我的心痛的像剑刺。潜伏失败，我们只回去不多的弟兄”。
“有时执行任务，要经过雷区。为了开辟道路，必须让战士一个接一个地滚过去。在死亡面前我的战士从来没谁退缩。在战斗中，在战场上，你才会明白什么叫战士。”
他说着他的战斗和战士，竟象一个慈祥的父亲讲述他的家庭和儿子。字字句句是坚定的意志。还有就是与战士血肉相连的情谊。
小英静静的听着，她能想像中国军人在越南深山里战斗的残酷。越南兵早已在山中修好隐蔽的工事，让咱们最初的炮火无济于事，等到咱们的步兵出现，他们有准备地杀戮。越战中咱们死去的人数，是他们的四倍。这已有统计数字。
“你还真是个福将，完好无损，真是万幸。”小英说。
“隐蔽好自己，才能有效的打击敌人，做事要沉着，打仗更不能莽撞。但也有意外，你以为我完好无损，其实我身上中过很多子弹，不过没打中要害，我一次次从死亡线上回来……”
岳飞和小英谈到家庭，脸上立即布满了阴影。他说他曾娶了一个大厂的女工。当时感觉她美丽聪明。他们也有了一个儿子。可就在他从战场上凯旋，以英雄旅长的身份站在妻子面前，他的妻子竞很不自然。后来他从儿子的口中知道，妻子已将他背叛。和本厂一个家住上海的工程师相好，早把战场上的丈夫抛在一边。听到这个消息他五雷轰顶，决心惩罚这个破坏军婚的坏蛋。他阴冷的目光妻子已明白事情败露，与情夫双双跪在他面前请求宽恕。岳飞痛苦的叫他们一起“滚”。很快与妻子办理了离婚。最终他没有把那个工程师送进监狱，他想自己长年在外打仗，对妻子照顾很少。以前的生活和妻子没建立起感情。妻子也是人……
岳飞讲，这次能让他再见到小英，真是天做的缘份。关西在前线就和他讲小英过的不幸福，每天除了忙碌，还是忙碌。小英的丈夫是个地产商，在外面有好几个情妇。他听关西说小英有丈夫形同虚没。那个混蛋从来不把小英眷顾。
岳飞说：“我们拼了命的奋斗，却无人真心眷顾。听说你的情况时我和关西正在战壕里休息，我痛苦的用拳头捶击自己。我恨我自己二十年前没有百折不挠的坚持。否则我们人生的道路就不会是这种轨迹。那样我不会参军，我们都会是工农兵大学生”。
“在几天几夜的潜伏时，我为了打发时间常常去想往事，想的最多的是你。我忘不了自己要成为英雄的承诺。无论多么残酷的战斗，我都能冷静沉着。能留一条命回来，小英你功不可没。”
小英的确过得很痛苦。听岳飞这样讲心里充满了酸楚。岳飞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物，又对自己这么情谊深厚。她心里是感动和震撼，不由得泪水遮住了双眼。
她低声说；
“你生命征途一路是领袖和英雄，而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医生。我能想来你指挥千军万马的威风，而我的生活却忙碌和平庸。攀高结贵，不是我的性格，你的情谊我只能放在心中。”
“不！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理想的爱人。你是我永远难忘的初恋。你的正直和善良，你的好学和勤奋，你对人类对社会的关注和思索，二十年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望着岳飞那沉静的目光，听他低沉缓慢的言讲，小英说你先回去忙，让我再想想。你留下电话，我若决定了和他办完手续，立即会通知你。
岳飞不想走，可是天色已晚，他知道小英的品性。悻悻离开时，他握着小英的手，眼里充满了期待和痛苦。深情的说“我等你！”
( 二 )
岳飞走后；小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岳飞的苦难却又英雄的历程 ，让她因为有这样一个同学，这样一个朋友而自豪。她为岳飞不幸的婚姻经历而遗憾，她想：岳飞后来找的人虽然聪明美丽，但那个女人一定浅薄俗气，他嫁给岳飞，看上的是他的军官的资历，英俊的躯体，还有就是罩在岳飞身上的荣誉，是庸俗的泽偶标准让她接受了岳飞。而心的相知，灵的融合，对岳飞本质的了解和器重，这个女人就没有了水平。让一个家在上海的工程师的虚情假意，换去了一个英雄对他的夫妻关系；把对英雄幸福的思念，换成了一件淫乱的亵衣。岳飞仍然钟情于自己。她理解这是岳飞始终不能把深深的初恋忘记。无论现实把自己如何的缩小和扭曲，再他心里，初恋的人最美丽。
……倘若真的接受岳飞，结束无爱的婚姻悲剧。那样也许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不至于活得这么委屈。
那样就要和丈夫离婚……他的心里浮现出那个他一直厌恶.不屑、对侍的人。
和他的关系这么僵硬，自己也有责任，对在商海苦争苦斗的丈夫缺少关心，他有时回来，自己却忙着救治病人。甚至于没有给他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他回来找老婆温存，老婆却淡漠冰冷，丈夫说自己是“冷血动物”。后来就有了在外的艳遇和情人。但他始终没提过离婚。住校的孩子回来时，他也常常回来和孩子亲热的说笑，表示无微不至的关心。
……孩子？倘若离婚，孩子一定伤心，有了孩子的母亲，宁愿在自己身上砍一千刀，也不愿意往孩子身上扎一小针。她怎么能假自己的手，让孩子的灵魂笼罩阴影。也许长大后能理解母亲，可现在孩子怎么能不痛苦万分。
……二十年前，没有缘份，那是心里有另外一个人。现在心里就无所牵挂？自己那个苦命的初恋，现在在那里？过的幸福还是痛苦？虽是七八年没有音讯，但总走不出她的心。
……倘若没有这一切，自己会不会爱岳飞？爱情不是权利、地位、头上英雄光环的产物，它应该是很自然的见了对方的一种快乐和性奋。自己在岳飞面前竟沉静的像个老太婆。每次都是听他在高谈阔论。他从来表现的深情和爱怜，自己只是感动，却没有主动的爱情。
他想再和丈夫仔细的深谈一次，看能否挽救破裂的婚姻。为了孩子他一定要耐心真诚，挽回丈夫悬崖上的身影。
从小英那里出来，岳飞的心情远没有来时那么高兴。爱情在惊慌的哭泣，失望在讥讽的狞笑。小英对自己还是那么矜持，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真诚感动。这是为什么？人说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花，我的心还不诚吗？情还不真吗？为什么自己深爱着的人，总对自己这么冷？
大海呼风唤浪，而小船总是前行！
我还要再来，给活的不幸福的爱人送来关怀。人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相信我把这个山头攻不下了！多少次战斗中意想不到的困难，不都是千方百计将胜利迎来。小英是自己理想的妻子，是占据我整个身心的情思，我不能再次放弃。我把它视为一场战争，英雄的战士一定能打嬴。
岳飞想小英不会重视我几道杠，几颗星，她没有一般女子的虚荣。她的生活中缺少真爱，有谁把她的冷暖放在心中。她并不缺钱，却生活在那么简陋、那么寒酸的生活环境。能看出她累得要命，饿了拿包方便面冲一冲。衣着简单的不如村妇，这样的日子她比我还苦。我不能再让她苦下去，我要给她优裕的生活环境。不能再让她这样没人爱没人疼。我的爱情会驱走他心中的忧郁，我们都会生活在幸福中。
这是理想的生活，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的心愿一定能达成。
他决定不回部队，今天就在司令部宿营。明天他要给小英个突然袭击，以往的战斗告诉他，奇袭往往会成功。
( 三 )
忙了一天，时近七点，小英准备下班。突然听到医院门口有车停站。莫不是又来了紧急病号？小英急忙到门口观看。
车上走下面带笑容的岳飞。还有一个年轻的战士。他打开后边的车门，从里面向外搬下一箱一箱的东西，他命令战士搬到小英的房中。
战士一趟一趟的搬运，小英的房中很快摆满东西：军用罐头、压缩饼干、成箱的荔枝罐头、成箱的麦乳精奶粉，火腿肠、烤肉、营养型饮料、糖果、果脯、核桃、兰州瓜子……
“你是让我开商店呀！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你看你瘦的，我知道你又是忙了做事忘了自己，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岳飞说这话时不容小英反驳，俨然是既定事实的口气。
“你就是关心我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用不完是要坏的”
“坏就坏吧，我不能让你总这么苦着自己。”
他出去给战士交代了几句，战士开着车离开了这里。回来时他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里面装的鼓鼓的。
走到目瞪口呆的小英的房里，他把皮包放在床上，拉开锁链，里面是捆的很结实的一摞一摞的钱。
“这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共十八万人民币，全部送给你。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钱也买不来真正的情谊。我只是表达我对你的真诚，希望你不要推辞。”
岳飞这突然的接连的“奇袭”，让小英措手不及。她不能冒然再像二十年前那样简单的拒绝，那时岳飞的痛苦让她想起来心里就战慄。这是个已四十岁的饱经苦难的钢铁英雄，她不能再让他受到打击。
小英心里想着这些，没有言语，她不知怎么向他诉说曲折的心曲。
岳飞突然伸开有力的双臂，将小英紧紧抱在怀里，他疯狂地吻着她。眼里溢满了泪水。
这是岳飞想了二十年的幸福一刻，小英明白他心里的焦渴。即便是叱诧风云的英雄，他的心也需要柔情。
小英不能拒绝，她总觉得自己对他存在欠缺。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如果任凭激情泛滥，后果不堪设想。人不同于猪狗，做人应该有原则和尊严。自己的问题还没有想清楚，怎么能这样草率的迈过这人生关键的门槛？
小英推开岳飞，挣出他的怀里，凝视着他的双眼，缓缓的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性急，让我再考虑考虑。我们都是有尊严的人，怎么能把胡来这道门槛跨进。我非常感动非常明白你一直爱我，可从认识到现在我没有答应过。我若有过一句许诺，今天别说你这样的地位这么多钱，你就是要饭我也立即跟着。二十年前我不跟你不是看不起你。二十年后我若我不跟你仍然不是看不起你。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聪明能干的人，也是最重情谊，对我最好的人。可这突然的相逢，又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仔细权衡。你不是不了解我,我认准后就会行动。
虽然小英说的婉转好听，岳飞明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二十年前那可怕的忧郁和沉静。他明白他的追求会再次落空。泪水再次蒙住了他的眼睛。
然而面对肃穆哀切的小英，他只有阵阵的失落和阵阵的心痛。
小英说天已晚你回不去就住在医院，我先回家休息，明早我来送你。说着就往外走。
岳飞拉住小英的手，不让她走。
“我明天就要回部队，你能不能再坐会儿，这一次分别不知何时能相见……话没说完，岳飞的泪水又溢满双眼。
小英的心在痛，她害怕这一次次真情进攻自己守不住坚守的峰顶。
她向回抽自己的手，岳飞确拉的更紧，就这样僵持，足足有十分钟。小英说“爱情和陌生是无缘的，我们分别了二十年，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其它的事去处理圆满。到那时你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寻了去和你团圆。你让我先去休息，明早我来送你。”
岳飞看小英坚决，他松开了手，没再说什么，小英匆匆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小英早早来到了医院。房间里已不见了岳飞的踪影，桌上留了一封信笺。
“我去了，是在寒夜的尽头。我去了，是在绝望冲击心房的时候。我在你的床上闻着你的气息，彻夜难眠，痛苦和孤独像要把心儿撕碎，亲爱的、小英、亲爱的、小英、亲爱的、小英，普天之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再也不会去爱第二个人。我等着你的消息，我希望你清醒的认识到，出了轨的男人或女人，很难再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他或她们不会对我们再有真好。我知道你会为了孩子，忍受着生活的苦涩和煎熬。用一生的幸福，去换一个没有爱的家庭的完整。你千万别这样、你生活的痛苦窝囊。你是孩子的人生榜样，他就不会有出息，痛苦的接力棒会继续传下去。活一个英英烈烈快快乐乐的幸福的自己，孩子才会受到良好的感染和教育。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情，后半生不再离开你。早晨我们一起迎朝霞打球跑步，晚上我们一起手牵手看星星。我这里有很多战斗故事，我们也可以写个电影剧本让我的战士上戏。如果你还想做医院我支持你，我会争取转业。用转业费给你办一个更大的医院。到时候我会帮你，绝不会再让你独自受累，你想一想吧，我对你的情谊，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我走了。钱我不拿了。我要它没有用。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就留给你，我们可能很快要开到边境，那里的形势最近吃紧，战斗如果打响，我仍然会勇往直前，把敌人打出我们的家园。如果我牺牲在那里，你把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那个浅薄俗气的女人，教育不出有用的人，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知道你最胜任，所以拜托了。小英、小英、小英、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看着岳飞的信，小英的泪水已遮住了双眼。他去了，带着难全的希翼，他走了；犁翻了她痛苦的心田。
小英终于没于离婚，她的生活依然苦涩沉闷。孩子上了大学离开了家，她更是每天忙碌着麻木着灵魂.岳飞没有牺牲在战场，五年后已从大校升为少将。后来转业在小英的这个城市，做了公安局的局长。
那一天，11点他突然打来电话，让小英去赴宴，小英说她又忙又累，过不去。听她这样说，哪一头急了，“你老同学来了你却不见一见，是不是怕让你请客吃饭？”
小英只好说；“那好!这顿饭一定得让我掏钱。”
岳飞爽快的说:“好”。小英匆匆的来到岳飞指定的地点。
宴席上早已坐满了人，原来是岳飞的结婚宴。新娘是个气质高贵、穿着华丽的女人，高高的个头，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和岳飞很般配。
小英为岳飞终于有了感情的归宿心里高兴。但也有几分酸楚在心里升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很快借口忙离开了那里。
岳飞留下的钱她投进了医院，算做他的股份，到现在十八万已变成100多万，他准备找机会把钱给岳飞打过去。
当她把钱的事告诉岳飞，她表现的很淡然。“先在你那放着，你去周转，不要把这当成事，我早已不记得什么钱。”
这期间岳飞偶尔把小英探望。每次都来的匆忙去的匆忙。依然是那冷峻柔和的目光。依然充满了关切，充满了希望。
公安局长把精力又透入了工作，扫黄打黑结出平安清明的硕果。尤其是禁毒缉毒的战场，他更是成绩卓著。公安局是全国先进集体，岳飞在另一个战场，又成了英雄楷模。
可就在不久前，监狱里来了两个人，找到小英的医院，告诉她岳飞犯罪了，已经被判刑，在转往其它监狱的前夕，他要求见见小英。
小英只觉得五雷轰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随人来到监狱，见到了消瘦苍老了许多的岳飞，问他是怎么回事。
岳飞说：罪名是受贿。市公安局盖新的办公大楼，几千万的标底。奸狡的开发商打不开他的路子，竞走了他妻子的门路。那是个徒有其表、装模作样、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蛇蝎心肠的女人，软硬兼施把他给装了进去。这几年他利用岳飞公安局长的权利，大捞金钱、出尽风头。这次庭审她还来做证，把罪名全推在岳飞身上，为了摆脱自己的干系，他说她早已和岳飞没有关系。岳飞在外有情人搞小蜜，她希望政府把岳飞枪毙。
岳飞和小英说；我叫你来，是想最后再见见你，我告诉你的是，我还恨你。人常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妻子，我绝不会是这个结果。快四十年了，我虽然找过两任妻子，无论她们长相人品如何，我从没有像爱你那么深爱过。我们这辈子做不了夫妻了，愿来生，我们能在一起。”说着，他的声音哽咽，小英的泪水也已蒙住了眼睛。
过了不久，监狱里又来车来人把小英叫去，岳飞已静静的躺在太平间里。他用牙齿咬破了血管，狱警发现时他早已断气。小英失声的痛哭，人世上她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她拿回了岳飞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小英，我的心里永远的、亲爱的。我走了，再没人照顾你、关心你。我走的很不放心，我仍然牵挂着你。小英，我仍然那么深、那么深的爱着你。我的离去不光是感情的悲剧，更多的是我在俗流如海、铜臭腥膻的社会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四十年的分离，四十年的思念，我不愿在绝望的海里继续熬煎。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儿子已经成家，我再无牵挂。不放心你想照顾你，我现在又没有了机会，更重要的是，你没给我这个权力。
小英!小英!小英!小英! 让我再千遍万遍的呼唤你! 让我再千遍万遍的对你说；我爱你!!!永别了！永别了! 愿来世你能是我的妻。写着写着，又管不住自己的泪水。哎!忘了告诉你，无论是在千万战友牺牲的战场上，还是在生活中遭到多大的打击，英雄的我从来没流过眼泪。只有见了你，才会拥上心里深深的痛苦和委屈。见了亲人一样的哭泣。来生我见了你，一定不哭，给你一个笑呵呵的自己。
亲爱的，让我最后再叫你一次。一了百了!来生再见!”
小英又一次哭出了声，这哭声撕心裂肺。是痛悔，自己对不起岳飞刻骨铭心的情谊。是清醒，失去了后才知道的珍贵。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她不能让一生深爱自己的岳飞独自在地下承受孤寂。活着，她欠岳飞的，没能做成夫妻，她将去另一个世界。去和心中的英雄相会。她将把岳飞的骨灰遵嘱葬在他父母的坟边，然后在那里了结了自己!
十日后，在岳飞的坟上，倒下了一个一身素衣的、女人的尸体……
英雄泪 小说
下 篇
(一)
关西是某报社的记者。对越反击战中，去前线采访，写出了几篇比较有影响的文章。后来又去南方，紧跟时代号角，报道南方的改革与开放。这一下有了骄傲的资本，很快已名人自居。踹了自己结发的妻子，新娘是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姑娘。他的儿子已有十七岁。离婚时他要求把儿子判给他。他在法庭上说他有能力让儿子的成长获得最好的条件，他有能力让儿子前途无量。前妻和儿子看他当时红的发紫，儿子就跟了他。
小英和关西曾是同事，哪时的关西还热情纯朴工作积极。这次结婚关西也向小英发了请柬。
小英现在是某医院的大夫兼老板，88年辞职下海开办了自己的医院，两三年已有了二三十万的积累，准备过几年扩大医院。
他来到结婚现场，才知道关西取的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九一年春节刚过这个婚宴上，岳飞和小英突然发现了对方。
岳飞呆呆的望着小英，小英高兴的惊呼；“ 岳飞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岳飞已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黑色的皮夹克让他的面庞显得更刚毅。他早已是共和国的功臣，远在千里戍边，怎么会来参加关西的婚礼？
“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关西是我们团的随军记者，和他在那时相识。前两天打电话让来给他捧场，说不来就是不是战友和兄弟。我正好来军区开会，所以今天就来了这里。”
岳飞依然是低沉的语气，呆呆的眼神里已有了欣喜。他紧紧的抓着小英的手，满面的兴奋在向外溢。小英被握的生疼，赶紧把手抽回。岳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落坐在小英的旁边，酒席中他很少喝酒吃菜，像二十年前一样夹菜给小英。
散席后，岳飞执意用自己的车送小英回医院。盛情难却，小英坐在了她的车里边。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吹口哨，说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他们说起关西的新娘，岳飞说关西是贪恋新娘年轻的躯体，以后的不谐会时时在生活中出现，若是他绝不会这样，他宁愿和年龄相仿的爱人同谱恋曲。
到了医院，小英看岳飞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说那就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落坐后，岳飞告诉小英，二十年他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他不是狗熊。
在越南战场上，他和战友潜进深山，寻找越南兵隐蔽的“熊窝”。万一隐蔽不好会突然飞来冷枪，他的战友就永远留在那片土地上。
低低的讲述，充满了悲哀，小英觉得当了指挥官的岳飞还是那么重情。酷厉的生活没有增加他的冷峻，倒好像柔进了更多的感情。
岳飞又说：“你听说过“血雨”吗？我们有一次在一个山沟里执行潜伏任务，突然炸弹密集的落在战士们中间，潜伏战士的腿.脚、手、臂、身体零件，顷刻飞上了天。血像雨一样落下，整个山谷的土地被血水流满，那一刻我的心痛的像剑刺。潜伏失败，我们只回去不多的弟兄”。
“有时执行任务，要经过雷区。为了开辟道路，必须让战士一个接一个地滚过去。在死亡面前我的战士从来没谁退缩。在战斗中，在战场上，你才会明白什么叫战士。”
他说着他的战斗和战士，竟象一个慈祥的父亲讲述他的家庭和儿子。字字句句是坚定的意志。还有就是与战士血肉相连的情谊。
小英静静的听着，她能想像中国军人在越南深山里战斗的残酷。越南兵早已在山中修好隐蔽的工事，让咱们最初的炮火无济于事，等到咱们的步兵出现，他们有准备地杀戮。越战中咱们死去的人数，是他们的四倍。这已有统计数字。
“你还真是个福将，完好无损，真是万幸。”小英说。
“隐蔽好自己，才能有效的打击敌人，做事要沉着，打仗更不能莽撞。但也有意外，你以为我完好无损，其实我身上中过很多子弹，不过没打中要害，我一次次从死亡线上回来……”
岳飞和小英谈到家庭，脸上立即布满了阴影。他说他曾娶了一个大厂的女工。当时感觉她美丽聪明。他们也有了一个儿子。可就在他从战场上凯旋，以英雄旅长的身份站在妻子面前，他的妻子竞很不自然。后来他从儿子的口中知道，妻子已将他背叛。和本厂一个家住上海的工程师相好，早把战场上的丈夫抛在一边。听到这个消息他五雷轰顶，决心惩罚这个破坏军婚的坏蛋。他阴冷的目光妻子已明白事情败露，与情夫双双跪在他面前请求宽恕。岳飞痛苦的叫他们一起“滚”。很快与妻子办理了离婚。最终他没有把那个工程师送进监狱，他想自己长年在外打仗，对妻子照顾很少。以前的生活和妻子没建立起感情。妻子也是人……
岳飞讲，这次能让他再见到小英，真是天做的缘份。关西在前线就和他讲小英过的不幸福，每天除了忙碌，还是忙碌。小英的丈夫是个地产商，在外面有好几个情妇。他听关西说小英有丈夫形同虚没。那个混蛋从来不把小英眷顾。
岳飞说：“我们拼了命的奋斗，却无人真心眷顾。听说你的情况时我和关西正在战壕里休息，我痛苦的用拳头捶击自己。我恨我自己二十年前没有百折不挠的坚持。否则我们人生的道路就不会是这种轨迹。那样我不会参军，我们都会是工农兵大学生”。
“在几天几夜的潜伏时，我为了打发时间常常去想往事，想的最多的是你。我忘不了自己要成为英雄的承诺。无论多么残酷的战斗，我都能冷静沉着。能留一条命回来，小英你功不可没。”
小英的确过得很痛苦。听岳飞这样讲心里充满了酸楚。岳飞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物，又对自己这么情谊深厚。她心里是感动和震撼，不由得泪水遮住了双眼。
她低声说；
“你生命征途一路是领袖和英雄，而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医生。我能想来你指挥千军万马的威风，而我的生活却忙碌和平庸。攀高结贵，不是我的性格，你的情谊我只能放在心中。”
“不！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理想的爱人。你是我永远难忘的初恋。你的正直和善良，你的好学和勤奋，你对人类对社会的关注和思索，二十年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望着岳飞那沉静的目光，听他低沉缓慢的言讲，小英说你先回去忙，让我再想想。你留下电话，我若决定了和他办完手续，立即会通知你。
岳飞不想走，可是天色已晚，他知道小英的品性。悻悻离开时，他握着小英的手，眼里充满了期待和痛苦。深情的说“我等你！”
( 二 )
岳飞走后；小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岳飞的苦难却又英雄的历程 ，让她因为有这样一个同学，这样一个朋友而自豪。她为岳飞不幸的婚姻经历而遗憾，她想：岳飞后来找的人虽然聪明美丽，但那个女人一定浅薄俗气，他嫁给岳飞，看上的是他的军官的资历，英俊的躯体，还有就是罩在岳飞身上的荣誉，是庸俗的泽偶标准让她接受了岳飞。而心的相知，灵的融合，对岳飞本质的了解和器重，这个女人就没有了水平。让一个家在上海的工程师的虚情假意，换去了一个英雄对他的夫妻关系；把对英雄幸福的思念，换成了一件淫乱的亵衣。岳飞仍然钟情于自己。她理解这是岳飞始终不能把深深的初恋忘记。无论现实把自己如何的缩小和扭曲，再他心里，初恋的人最美丽。
……倘若真的接受岳飞，结束无爱的婚姻悲剧。那样也许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不至于活得这么委屈。
那样就要和丈夫离婚……他的心里浮现出那个他一直厌恶.不屑、对侍的人。
和他的关系这么僵硬，自己也有责任，对在商海苦争苦斗的丈夫缺少关心，他有时回来，自己却忙着救治病人。甚至于没有给他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他回来找老婆温存，老婆却淡漠冰冷，丈夫说自己是“冷血动物”。后来就有了在外的艳遇和情人。但他始终没提过离婚。住校的孩子回来时，他也常常回来和孩子亲热的说笑，表示无微不至的关心。
……孩子？倘若离婚，孩子一定伤心，有了孩子的母亲，宁愿在自己身上砍一千刀，也不愿意往孩子身上扎一小针。她怎么能假自己的手，让孩子的灵魂笼罩阴影。也许长大后能理解母亲，可现在孩子怎么能不痛苦万分。
……二十年前，没有缘份，那是心里有另外一个人。现在心里就无所牵挂？自己那个苦命的初恋，现在在那里？过的幸福还是痛苦？虽是七八年没有音讯，但总走不出她的心。
……倘若没有这一切，自己会不会爱岳飞？爱情不是权利、地位、头上英雄光环的产物，它应该是很自然的见了对方的一种快乐和性奋。自己在岳飞面前竟沉静的像个老太婆。每次都是听他在高谈阔论。他从来表现的深情和爱怜，自己只是感动，却没有主动的爱情。
他想再和丈夫仔细的深谈一次，看能否挽救破裂的婚姻。为了孩子他一定要耐心真诚，挽回丈夫悬崖上的身影。
从小英那里出来，岳飞的心情远没有来时那么高兴。爱情在惊慌的哭泣，失望在讥讽的狞笑。小英对自己还是那么矜持，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真诚感动。这是为什么？人说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花，我的心还不诚吗？情还不真吗？为什么自己深爱着的人，总对自己这么冷？
大海呼风唤浪，而小船总是前行！
我还要再来，给活的不幸福的爱人送来关怀。人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相信我把这个山头攻不下了！多少次战斗中意想不到的困难，不都是千方百计将胜利迎来。小英是自己理想的妻子，是占据我整个身心的情思，我不能再次放弃。我把它视为一场战争，英雄的战士一定能打嬴。
岳飞想小英不会重视我几道杠，几颗星，她没有一般女子的虚荣。她的生活中缺少真爱，有谁把她的冷暖放在心中。她并不缺钱，却生活在那么简陋、那么寒酸的生活环境。能看出她累得要命，饿了拿包方便面冲一冲。衣着简单的不如村妇，这样的日子她比我还苦。我不能再让她苦下去，我要给她优裕的生活环境。不能再让她这样没人爱没人疼。我的爱情会驱走他心中的忧郁，我们都会生活在幸福中。
这是理想的生活，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的心愿一定能达成。
他决定不回部队，今天就在司令部宿营。明天他要给小英个突然袭击，以往的战斗告诉他，奇袭往往会成功。
( 三 )
忙了一天，时近七点，小英准备下班。突然听到医院门口有车停站。莫不是又来了紧急病号？小英急忙到门口观看。
车上走下面带笑容的岳飞。还有一个年轻的战士。他打开后边的车门，从里面向外搬下一箱一箱的东西，他命令战士搬到小英的房中。
战士一趟一趟的搬运，小英的房中很快摆满东西：军用罐头、压缩饼干、成箱的荔枝罐头、成箱的麦乳精奶粉，火腿肠、烤肉、营养型饮料、糖果、果脯、核桃、兰州瓜子……
“你是让我开商店呀！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你看你瘦的，我知道你又是忙了做事忘了自己，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岳飞说这话时不容小英反驳，俨然是既定事实的口气。
“你就是关心我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用不完是要坏的”
“坏就坏吧，我不能让你总这么苦着自己。”
他出去给战士交代了几句，战士开着车离开了这里。回来时他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里面装的鼓鼓的。
走到目瞪口呆的小英的房里，他把皮包放在床上，拉开锁链，里面是捆的很结实的一摞一摞的钱。
“这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共十八万人民币，全部送给你。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钱也买不来真正的情谊。我只是表达我对你的真诚，希望你不要推辞。”
岳飞这突然的接连的“奇袭”，让小英措手不及。她不能冒然再像二十年前那样简单的拒绝，那时岳飞的痛苦让她想起来心里就战慄。这是个已四十岁的饱经苦难的钢铁英雄，她不能再让他受到打击。
小英心里想着这些，没有言语，她不知怎么向他诉说曲折的心曲。
岳飞突然伸开有力的双臂，将小英紧紧抱在怀里，他疯狂地吻着她。眼里溢满了泪水。
这是岳飞想了二十年的幸福一刻，小英明白他心里的焦渴。即便是叱诧风云的英雄，他的心也需要柔情。
小英不能拒绝，她总觉得自己对他存在欠缺。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如果任凭激情泛滥，后果不堪设想。人不同于猪狗，做人应该有原则和尊严。自己的问题还没有想清楚，怎么能这样草率的迈过这人生关键的门槛？
小英推开岳飞，挣出他的怀里，凝视着他的双眼，缓缓的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性急，让我再考虑考虑。我们都是有尊严的人，怎么能把胡来这道门槛跨进。我非常感动非常明白你一直爱我，可从认识到现在我没有答应过。我若有过一句许诺，今天别说你这样的地位这么多钱，你就是要饭我也立即跟着。二十年前我不跟你不是看不起你。二十年后我若我不跟你仍然不是看不起你。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聪明能干的人，也是最重情谊，对我最好的人。可这突然的相逢，又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仔细权衡。你不是不了解我,我认准后就会行动。
虽然小英说的婉转好听，岳飞明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二十年前那可怕的忧郁和沉静。他明白他的追求会再次落空。泪水再次蒙住了他的眼睛。
然而面对肃穆哀切的小英，他只有阵阵的失落和阵阵的心痛。
小英说天已晚你回不去就住在医院，我先回家休息，明早我来送你。说着就往外走。
岳飞拉住小英的手，不让她走。
“我明天就要回部队，你能不能再坐会儿，这一次分别不知何时能相见……话没说完，岳飞的泪水又溢满双眼。
小英的心在痛，她害怕这一次次真情进攻自己守不住坚守的峰顶。
她向回抽自己的手，岳飞确拉的更紧，就这样僵持，足足有十分钟。小英说“爱情和陌生是无缘的，我们分别了二十年，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其它的事去处理圆满。到那时你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寻了去和你团圆。你让我先去休息，明早我来送你。”
岳飞看小英坚决，他松开了手，没再说什么，小英匆匆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小英早早来到了医院。房间里已不见了岳飞的踪影，桌上留了一封信笺。
“我去了，是在寒夜的尽头。我去了，是在绝望冲击心房的时候。我在你的床上闻着你的气息，彻夜难眠，痛苦和孤独像要把心儿撕碎，亲爱的、小英、亲爱的、小英、亲爱的、小英，普天之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再也不会去爱第二个人。我等着你的消息，我希望你清醒的认识到，出了轨的男人或女人，很难再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他或她们不会对我们再有真好。我知道你会为了孩子，忍受着生活的苦涩和煎熬。用一生的幸福，去换一个没有爱的家庭的完整。你千万别这样、你生活的痛苦窝囊。你是孩子的人生榜样，他就不会有出息，痛苦的接力棒会继续传下去。活一个英英烈烈快快乐乐的幸福的自己，孩子才会受到良好的感染和教育。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情，后半生不再离开你。早晨我们一起迎朝霞打球跑步，晚上我们一起手牵手看星星。我这里有很多战斗故事，我们也可以写个电影剧本让我的战士上戏。如果你还想做医院我支持你，我会争取转业。用转业费给你办一个更大的医院。到时候我会帮你，绝不会再让你独自受累，你想一想吧，我对你的情谊，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我走了。钱我不拿了。我要它没有用。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就留给你，我们可能很快要开到边境，那里的形势最近吃紧，战斗如果打响，我仍然会勇往直前，把敌人打出我们的家园。如果我牺牲在那里，你把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那个浅薄俗气的女人，教育不出有用的人，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知道你最胜任，所以拜托了。小英、小英、小英、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看着岳飞的信，小英的泪水已遮住了双眼。他去了，带着难全的希翼，他走了；犁翻了她痛苦的心田。
小英终于没于离婚，她的生活依然苦涩沉闷。孩子上了大学离开了家，她更是每天忙碌着麻木着灵魂.岳飞没有牺牲在战场，后来转业在小英的这个城市，做了公安局的局长。
那一天，11点他突然打来电话，让小英去赴宴，小英说她又忙又累，过不去。听她这样说，哪一头急了，“你老同学来了你却不见一见，是不是怕让你请客吃饭？”
小英只好说；“那好!这顿饭一定得让我掏钱。”
岳飞爽快的说:“好”。小英匆匆的来到岳飞指定的地点。
宴席上早已坐满了人，原来是岳飞的结婚宴。新娘是个气质高贵、穿着华丽的女人，高高的个头，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和岳飞很般配。
小英为岳飞终于有了感情的归宿心里高兴。但也有几分酸楚在心里升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很快借口忙离开了那里。
岳飞留下的钱她投进了医院，算做他的股份，到现在十八万已变成100多万，他准备找机会把钱给岳飞打过去。
当她把钱的事告诉岳飞，她表现的很淡然。“先在你那放着，你去周转，不要把这当成事，我早已不记得什么钱。”
这期间岳飞偶尔把小英探望。每次都来的匆忙去的匆忙。依然是那冷峻柔和的目光。依然充满了关切，充满了希望。
公安局长把精力又透入了工作，扫黄打黑结出平安清明的硕果。尤其是禁毒缉毒的战场，他更是成绩卓著。公安局是全国先进集体，岳飞在另一个战场，又成了英雄楷模。
可就在不久前，监狱里来了两个人，找到小英的医院，告诉她岳飞犯罪了，已经被判刑，在转往其它监狱的前夕，他要求见见小英。
小英只觉得五雷轰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随人来到监狱，见到了消瘦苍老了许多的岳飞，问他是怎么回事。
岳飞说：罪名是受贿。市公安局盖新的办公大楼，几千万的标底。奸狡的开发商打不开他的路子，竞走了他妻子的门路。那是个徒有其表、装模作样、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蛇蝎心肠的女人，软硬兼施把他给装了进去。这几年他利用岳飞公安局长的权利，大捞金钱、出尽风头。这次庭审她还来做证，把罪名全推在岳飞身上，为了摆脱自己的干系，他说她早已和岳飞没有关系。岳飞在外有情人搞小蜜，她希望政府把岳飞枪毙。
岳飞和小英说；我叫你来，是想最后再见见你，我告诉你的是，我还恨你。人常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妻子，我绝不会是这个结果。快四十年了，我虽然找过两任妻子，无论她们长相人品如何，我从没有像爱你那么深爱过。我们这辈子做不了夫妻了，愿来生，我们能在一起。”说着，他的声音哽咽，小英的泪水也已蒙住了眼睛。
过了不久，监狱里又来车来人把小英叫去，岳飞已静静的躺在太平间里。他用牙齿咬破了血管，狱警发现时他早已断气。小英失声的痛哭，人世上她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她拿回了岳飞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小英，我的心里永远的、亲爱的。我走了，再没人照顾你、关心你。我走的很不放心，我仍然牵挂着你。小英，我仍然那么深、那么深的爱着你。我的离去不光是感情的悲剧，更多的是我在俗流如海、铜臭腥膻的社会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四十年的分离，四十年的思念，我不愿在绝望的海里继续熬煎。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儿子已经成家，我再无牵挂。不放心你想照顾你，我现在又没有了机会，更重要的是，你没给我这个权力。
小英!小英!小英!小英! 让我再千遍万遍的呼唤你! 让我再千遍万遍的对你说；我爱你!!!永别了！永别了! 愿来世你能是我的妻。写着写着，又管不住自己的泪水。哎!忘了告诉你，无论是在千万战友牺牲的战场上，还是在生活中遭到多大的打击，英雄的我从来没流过眼泪。只有见了你，才会拥上心里深深的痛苦和委屈。见了亲人一样的哭泣。来生我见了你，一定不哭，给你一个笑呵呵的自己。
亲爱的，让我最后再叫你一次。一了百了!来生再见!”
小英又一次哭出了声，这哭声撕心裂肺。是痛悔，自己对不起岳飞刻骨铭心的情谊。是清醒，失去了后才知道的珍贵。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她不能让一生深爱自己的岳飞独自在地下承受孤寂。活着，她欠岳飞的，没能做成夫妻，她将去另一个世界。去和心中的英雄相会。她将把岳飞的骨灰遵嘱葬在他父母的坟边，然后在那里了结了自己!
十日后，在岳飞的坟上，倒下了一个一身素衣的、女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