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云石(1286——1324),原名小云石海涯,号酸斋,维吾尔族人。贯云石出身显贵,其祖阿里海涯为元开国功臣。贯云石曾因父荫,袭任两淮万户达鲁花赤,后让爵于弟。元仁宗时,贯云石拜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知制浩同修国史,不久弃官归隐于杭州。他曾从姚燧学,以书法诗文闻名,尤以散曲知名。其散曲风格豪放清逸,多反映闲适生活和儿女风情,今人将其与徐再思(号甜斋)作品合辑为《酸甜乐府》,得其小令八十六首,套数九套。
【正官】塞鸿秋•代人作
战西风几点宾鸿至,感起我南朝千古伤心事。展花笺欲写几句知心事,空教我停霜毫半晌无才思。往常得兴时,一扫无瑕疵。今日个病恹恹刚写下两个相思字。
译文:迎着西风,疏疏落落飞来北雁几只,这让我回想起有关南朝兴亡的悠久往事。铺开华美的信纸,想写几句知心的话语,却只是停住笔尖半天也没有什么奇妙的才思。往日兴致高时,写文章都是一挥而就毫无瑕疵,今天却病恹恹的萎蘼不振,才刚写下“相思”两个字。
解析:这首小令开篇即见怀古主题,在贯云石散曲中并不多见。小令开头描绘了一幅凄凉的秋景图,为下文抒情做铺垫。中间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当今国事的忧虑之情。收于“相思”二字,给人留下了不解和急促的感觉。余味无穷。
【正官】小梁州•冬
彤云密布锁高峰,凛冽寒风。银河片片洒长空。梅梢冻,雪压路难通。{幺}六桥顷刻如银洞,粉妆成九里寒松。酒满斟,笙歌送,玉船银棹zhao,人在水晶宫。
译文:寒风凛冽,彤云密布,将西湖四周的山峰遮住。万千雪花飘洒而下,裹住梅枝,阻断道路。六桥的桥洞霎时变成银洞,九里松也似敷上了厚厚的脂粉。斟满美酒,载歌载舞,这游船也银装素裹,船上的游人仿佛置身于水晶宫。
解析:吴梅在《顾曲尘谈》中写贯云石“其在钱塘日,无日不游西湖”,由此可见作者对西湖有深入的了解,《小梁州•冬》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体现在他描写冬景时,能够选取出最能代表西湖特色的景物进行深入描绘,由景入人,突出了冬天西湖的魅力。
【中吕】红绣鞋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妨甚么!
译文:互相挨着互相靠着在窗下⼀同坐着,互相依偎着互相拥抱着枕着⽉⼀起哼歌。细⼼听着,⼀下⼀下地数着,怀着烦恼与害怕,四更已经敲过了。四更过了,欢情还没有享够,觉得夜过得飞快像俊⼦⼀样。天啊,再加上⼀更有什么不可以啊!
解析:这首散曲在《乐府群珠》中题为《欢情》,描述了一对年轻男女之间的欢情。全曲用语大胆直白,体现了元曲所特有的民间俚俗韵味。贯云石作曲一向对音韵极讲究,这首曲子便极富韵律感,如起首的八个“着”字叠词,以及顶针修辞手法的运用,和末尾近似于口语的呼唤,使得这首篇幅不长的散曲更加紧凑,并且朗朗上口。
【双调】清江引•咏梅
芳心对人娇欲说,不忍轻轻折。溪桥淡淡烟,茅舍澄澄月。包藏几多春意也。
译文:花心娇嫩柔美,脉脉含情,仿佛要诉说什么,让人心生怜惜不忍采摘。桥边的溪水,萦绕着朦胧的寒烟;茅屋顶上,笼罩着清澈的月光。眼前的景色风物里,包含着多少令人欣喜的春意啊!
解析:贯云石的《咏梅》小令共三首,此为第三首。他在这支曲中描写了梅花在薄烟笼罩下的朦胧之美和皎洁月光下的娇美之姿,表达了诗人对于梅花的热爱和赞赏之情。
【双调】清江引•惜别
玉人泣别声渐杳,无语伤怀抱。寂寞武陵源,细雨连芳草,都被他带将春去了。
译文:美人伤别的哭泣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我心中痛如刀绞,找不到抚慰的语言。昔日的武陵源如今凄凉一片,绿草上迷蒙着细雨绵绵,就这样整个儿地带走了我的春天!
解析:整首小令意境朦胧迷离,即使玉人的“泣别”之声和倩影已消失,但满满的惜别之情也似这烟雨始终笼罩着诗人,使人怅然若失。诗人内心的忧愁和朦胧的景物融为一体,就像一幅清新的画面展现在读者的脑海中,情感细腻而不做作,基调伤感而不沉郁。
【双调】清江引•立春
金钗影摇春燕斜,木杪miao生春叶。水塘春始波,火候春初热。土牛儿载将春到也。
译文:妇⼥头上的⾦钗摇动春燕斜戴着,树梢⽣出了嫩叶。⽔塘因春天来了开始泛起了波浪,⽓温因春天来了也开始回升。春天开垦⼟地⽤来耕作的⽜⼉也开始耕作了,春天到来了。
解析:这首小令是贯云石一次赴宴时的应酬之作,因正值立春,为飨宾客,他以“金”“木”“水“火“土”为每句第一个字,写下这首清新自然、充满生活气息的曲子。全篇仅用五句便展现出盎然春意。
【双调】寿阳曲
鱼吹浪,雁落沙,倚吴山翠屏高挂。看江潮鼓声千万家,卷朱帘玉人如画。
译文:鱼儿在江浪中嬉戏,大雁在沙滩上栖息。靠着吴山搭起的帷幕,青翠葱绿,如同巨幅的画屏悬空高挂。奔涌的江潮声,好像万鼓齐鸣,吸引了观潮的居民倾城出动。那些深居闺中的美女,也卷起珠帘向江上眺望。这情景如同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解析:贯云石在辞官后,隐居在杭州一带,这首小令即作于他寓居杭州时期。作者选取了钱塘江潮起前和潮涨两幅景观。整篇曲子特别具有视觉冲击力,使人见其文而能见其人,听其声。潮水未起时的静谧与潮水涨起时的壮观,这两组镜头相互照应,过渡自然。
【双调】寿阳曲
新秋至,人乍别,顺长江水流残月。悠悠画船东去也,这思量起头儿一夜。
译文:秋天才来到,情人刚刚分别,浩浩长江映着天边的残月。画船悠然远去,人儿已经看不见了,这思念还只是开头的第一夜。
解析:在这首抒发离别之情的小令中,作者没有直接渲染离别的伤感,而是采用一系列意象,表现离别后的惆怅和迷惘。秋日江边,作者茕茕qiong独立,画船东去,行人渐行渐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聚。虽然只是轻描淡写,曲子却寄托了作者深厚的感情,读来耐人寻味。
【双调】殿前欢
楚怀王,忠臣跳入汨罗江。《离骚》读罢空惆怅,日月同光。伤心来笑一场,笑你个三闾强,为甚不身心放?沧浪污你,你污沧浪。
译文:楚怀王不辨忠良,把忠心耿耿的屈原逼得投了汨罗江。读罢《离骚》我空自惆怅。屈子的精神品格可与日月争光。伤心之余只有苦笑一场。笑你这个三闾大夫心性太强,为什么不旷达超脱心胸开放?与其说是江水玷污了你,不如说是你玷污了汨罗江。
解析:这首曲子中既有对历史人物及事件的评价,也有作者自身对人生态度的思考,蕴含了丰富的人生感慨。
【双调】殿前欢
怕秋来,怕秋来秋绪感秋怀。扫空阶落叶西风外,独立苍苔。看黄花谩自开,人安在?还不彻相思债。朝云暮雨,都变了梦里阳台。
译文:怕秋天的到来,是因为看到秋天的景物容易使人产生萧瑟悲凉的感受,进而触发伤感的情怀,孤独悲凉之际,不仅看到了西凤扫落叶,也看到了盛开的菊花,此时多么希望和思念的人一同观赏。可是人在哪里呢?想起过去的种种朝云暮雨之云雨之乐,现在只能是向梦里寻找了。
解析:深秋已至,诗人独自站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看着秋风吹起满地的落叶,金黄的菊花烂漫盛开,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浓重的离愁别绪。小令中,恬静的景色与作者灸热的感情相互辉映,更具打动人心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