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本文2517字 ,累计37514字。
影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不觉想起了林阿姨上次来看她的时候说起的话:
“水利毛的父亲曾是理工大学的锅炉工,因出身好,能言善辩,在文革中一跃成为造反派。
“有名望的专家、学者、教授,都遭到过他的拳打脚踢,有的含冤致死。后来被结合进班子,成了革委会副主任。
“当时水利毛是某中学的红卫兵小将,曾经冲上批斗台,打断了老师的肋骨,逼死了出身地主的校长。
“父女俩叱咤风云,整个魔都市都传遍了。
“拨乱反正后,因为父亲的关系,水利毛顶替政审不合格的学生,进入了大学。
“这样的人,骨子里都透着恶毒,和她交往一定小心。”
看看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她又翻身从枕头下拿出弟弟的来信。轻轻打开手电筒,看起来:
“我们化工系正在彩排话剧《铁人王进喜》。我们系代表学校,准备参加全国大学生文艺汇演,我在剧中扮演工程师……”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有一项发明正在实验中……”
“学校抽调我,每周给夜校上四次化学课,每节课补贴两元钱……”
弟弟的十几封来信都看过一遍,然后提笔给弟弟写了一封回信:
“排戏丰富你的生活很好;去夜校赚补贴很棒,但一定要保证学业优秀;每天坚持锻炼,保证身体健康……”
天边露出淡淡的白色了,她伸头看了一下刘红的床,心里“咯噔”一下。刘红一夜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悄悄穿好衣服,翻身下床,她想借去食堂吃饭的时间,拐弯去趟男宿舍,问一下学长。
她拿出脸盆里的饭盒,感觉是空的。打开盖子,里面有张字条:“亲爱的影子,我家里有事,请假两天,回家一趟,不必担心我。”
这时起床铃声响了,宿舍的女孩儿们都开始起床了。丰华说:“刘红一夜没回来呀。”
影子说:“她给我留了纸条,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了。”
说完,影子背上书包,拿着饭盒,跑出了宿舍,她气喘吁吁地来到男宿舍楼门侧边。
一会儿,学长左手拿着两本书,右手托着饭盒,上面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走出来了。
“学长!”影子大声喊着。
学长循着声音侧头看过去,是影子。边走过来边笑着说:“影子,这么早有事吗?”
“刘红请假回家了,你知道吗?”影子说。
“知道。她母亲有病了,她回去看看。”学长答道。
“你知道她家电话吗?”影子又问。
“刘红就怕你惦记,让我转达你,不要担心,她过两天就回来了。”学长说。
影子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拧开笔帽儿,说:“求求你,把电话号留下吧!”
学长实在拗不过影子,只好把饭盒交给影子。接过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
边写边说:“大勇刚才也朝我要了电话号。”
影子撇了一眼饭盒上厚厚的信封:“京都青华大学化工系李爱平收。”
心想:和二弟张才一个系呀,她满脑子都是刘虹,也没多问。接过笔记本说声:“谢谢。”
她跑到学校值班室,看见大勇正站在公用电话旁,拨着电话。她说:“大勇早安。”
大勇有些着急地说:“连拨几次,都是嘟嘟嘟的声音,没人接听呀。”
她心里更着急了,说:“再拨一遍吧。”终于电话那端传来刘红的声音:
“妈妈已度过危险期,正在恢复,放心吧!”
她和大勇异口同声地说:“保重自己……”终于一颗心落了地。
大勇看着影子手中的饭盒说:“我在家吃过饭了,你快去食堂吧。”
影子吃过早饭来到公共教室,看见大勇、小波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哈哈笑着,她只听清了一句话:“真是大快人心呀!”
坐在教室里打开书本,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水利毛吐血的画面。
上课铃声响了,辅导员走进教室,巡视了一下全班同学,严肃地说:
“系里有女生得了严重的肺结核,今天上午全体女生统一到医院拍胸片,排查有无传染的同学。”
全体同学愕然了,除了405的人,大家都在猜是谁住院了?影子听了,简直是五雷轰顶。难道自己会再次中招吗?
全系32名女生,缺席3名,其余29人乘坐学校安排的大客车来到医院。
拍完胸片,大家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中。特别是全系女生,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影子接到了刘红的电话:“喂,刘红,刘伯母怎么样了?”
刘红说:“妈妈住院了,需要照顾几天,你不要担心。听说你们都拍胸片了?”
影子说:“你也知道了?我们都在等报告结果。”
刘红:“辅导员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在苏城也做一个胸透片。我们都和水利毛住一个宿舍,排查一下很正常。不要想太多哦。”
第二天上午,辅导员来到教室。他说:“非常不幸地通知大家,咱们系有四名女生被传染上了肺结核。
张清、赵霞、巴黎冰、张影,请你们四位同学收拾好物品,下午坐学校安排的客车,去郊区结核病院住院治疗……”
四人中三人和水利毛都是405宿舍的,赵霞在原来宿舍和水利毛的床头对头。
刚好电影院正在上映一部新电影《405谋杀案》,这个房间号也让很多人浮想联翩。
影子欲哭无泪,她真的不幸中招了。
中午,林阿姨坐公交车赶过来了。她安慰影子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你还年轻,配合治疗,很快会治愈的。
国家正在拨乱反正,水利毛父亲是造反派,因为劣迹斑斑,已被停职。
水利毛隐瞒病情入学,传染无辜同学,加上她逼死校长,公安局正在调查,学校已责令其退学了。”
影子忽然想起昨天男生说的大快人心的事,原来是指水氏父女俩呀。
她镇静地说:“林阿姨您放心,我会正确面对的。我终究是要长大的。
住院治疗期间,我要完成毕业论文和编辑老师的几篇约稿。”
林阿姨拍着影子的肩膀,说:“我们的影子长大了,越来越坚强啦。
方叔叔,坐在轮椅上,还在写小说,学外语呢。他乐观对待生活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呀。”
影子郑重地点点头:“林阿姨,您放心吧,我明白。”
林阿姨说完,从兜里拿出一百元钱,交给影子。
影子推脱着不要。林阿姨说:“我是带工资上学,你只有助学金,我比你富有。”
影子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动:“我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呀,才有缘认识了美丽善良、才华横溢的您呀。”
送别了林阿姨,影子写了三封信。一封是给家里的,一封是给京都二弟的,一封是留给刘红的。
到邮局邮了信,顺便给家里邮去了一百元钱。给刘红的信放在了她的枕头下。
回到宿舍收拾好行装,便坐在床边,淡定地看起书来,随时等待出发。
宿舍里的另外两名女生,边收拾物品、边哭。
张清说:“上大学前体检,什么毛病都没有,马上毕业了,得了这么严重的肺结核,呜呜……”
巴黎冰说:“幸好和她吵了一架,我们才知道被传染了。她隐藏得太深了,比阶级敌人还阴险。”
隔壁406宿舍传来赵霞嚎啕大哭的声音:“你个缺德的水利毛,自己有病还传染别人,真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