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仪，不被喜欢，不甚欢喜

  作为徐志摩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三位女人，张幼仪有着不逊于林徽因和陆小曼的自身魅力。虽然在提及旧女性与新文人的婚姻中，常拿她与张琼华之于郭沫若，朱安之于鲁迅，江冬秀之于胡适相比，事实上张与其他三位女人远不可同日而语。

  她是大家闺秀，受过新式教育的女性，在与徐志摩结婚前曾就读于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并接受了先进教育。其父兄亦是新派的代表人物。其中二哥张君劢是中国近代史上颇有影响的政治活动家和哲学家。

  凭借张家当时的地位，她与徐志摩的结亲，不是高攀，而是下嫁。这点让徐家，特别是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引以为豪。张幼仪算得上是一个完美儿媳妇，虽受过新式教育，但是对待公婆恪守孝道。她尽心尽力地操劳着，上敬公婆，下礼仆人，把整个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与徐志摩的结合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起初是有感情的。其婚姻的破裂，徐志摩是要负主要责任。徐志摩太感性，太随意，并不是一个成熟负责任的人。徐志摩说张幼仪“土包子”，这是很贬低的话。

张幼仪和徐志摩

  张幼仪把自己的人生一分为二，“去德国前”和“去德国后”。去德国前，她怕离婚，怕做错事，怕得不到丈夫的爱，委曲求全，这带给她的却是更大的伤害。去德国后，她遭遇了人生的最沉重的打击——一是徐志摩为追求林徽因与之离婚；二是那个曾被徐志摩无情要求打掉，却在黯淡的感情生活里给其带来温暖的二儿子彼得死在他乡。伤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明白：她所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徐志摩的背弃成就了她，使她成为金融界、商界、政界颇具影响力的新女性。她在上海创办了当时最为时尚的云裳服装公司，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徐志摩当时对其所称“土包子”。张幼仪是大度的，面对这个给她带来无数伤害的男人，她依然与他保持往来；甚至在徐志摩负债累累，债主上门时，张曾几次慷慨解囊。

  张幼仪一生都被徐志摩父母视为儿媳妇，甚至她与徐志摩离婚后，徐家为了留住她，收她为义女，家产也为其留三分之一。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新房，也有张幼仪的一间。在徐父、徐母看来，陆小曼只是妾，而张幼仪则是其名正言顺的大儿媳妇。徐志摩和陆小曼在老家的蜜月时光，以徐父、徐母投奔张幼仪终结，张幼仪是他们的依靠和安慰。徐母生病时，被要求伺候老人的是张幼仪，主持安排徐母葬礼的亦是张幼仪，而陆小曼则被拒之门外，不得不住在旅馆里。徐志摩意外身亡后，后事是徐父安排张幼仪处理，陆小曼甚至不被允许参加葬礼。郭沫若曾说张琼华是郭家一世客，而张幼仪虽是徐家的女主人，却不是徐志摩情感的女主人。

张幼仪

  张幼仪对徐家，有爱有恨，有恩有怨，有遗憾有不甘，但她终究是完美地履行了徐家儿媳妇的责任，回报了徐父、徐母的一片恩情以及其与徐志摩的姻缘。在先后处理了徐母、徐志摩、徐父的后事后，她还清了心里对于徐家的情债。

  1953年，53岁的她第二次步入了婚姻，与中医苏纪之携手走过18年。1967年，67岁的张幼仪故地重游，再次来到英国康桥、德国柏林故地。站在当年和徐志摩居住过的小屋外，她的心情相比十分复杂。人生恍如一梦，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成了过往云烟。当时的“三角恋”里，徐、林二人早已离世多年，如果人生能重新来过，又会是什么样子？电视剧《人间四月天》开篇便以67岁的张幼仪为视角，回顾了这段40年前的往事。

《人间四月天》林徽因和徐志摩

  曾看到一篇文章，说陆小曼和林徽因：“一个是寂寞烟花，一个是空谷幽兰，活过，怨过，爱过。她们，别样美丽，一样哀愁。”张幼仪又何尝不是美丽与哀愁的呢？只是她更坚强了一些：“只因孤独才成趣，纵使无言也是诗。”

  林徽因病中曾要求见张幼仪，林虽一言不发，张却心有灵犀：“我想，她此刻要见我一面，是因为她爱徐志摩，也想看一眼他的孩子。”对待陆小曼，张幼仪也抱有了同情：“可叹的是，这个她要见的人仍旧没轮上陆小曼。”

  张幼仪是深深爱过徐志摩的，像普希金的那首《我曾深深爱过你》里写道的：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林徽因

  只是“摆脱”张幼仪后的徐志摩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幸福。不愿卷入事端的林徽因随父匆匆回国，又被梁父梁启超接到北京读书。林父、梁父像是两道屏障，将徐志摩与林徽因远远隔开。梁启超以道德和性格说教，让徐志摩放弃对林徽因不切实际的爱。面对爱徒和爱子对同一女人的爱，梁启超还是本能以爱子为重。尽管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后百般难过，并把失事飞机的遗骸残片一直挂在自己床头，但当时的她，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梁思成：“过去了，现在不必重提了，我只求永远纪念着。”

  林徽因和梁思成的结合有彼此的赏识和喜爱，也不乏现实因素。林徽因与梁思成赴美留学期间，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突然离世，梁启超承担起林徽因在美留学的费用，并赡养林徽因的母亲和弟弟。与梁思成的结合，于林徽因本身，于林家都是最好的选择。徐志摩与林徽因终是错过的：“唯有割断，大家各自好过，才算了结。”

陆小曼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幸福是一场绚丽绽放的烟花，虽美丽浪漫却也短暂。恋爱的激情最终消亡在生活的压力，以及他们截然不同的生活、消费方式的冲突中。为了支撑陆小曼庞大的花费，徐志摩奔波劳累，依然不能阻止债主的上门。这场婚姻让他身心俱疲，面对志趣不同、频繁争吵的妻子，徐志摩的精神天平再次倾向了林徽因，这一点连林徽因的儿子都看得很明白：“徐与陆早晚是要破裂……” 

  命运以最为理智的方式结束了几个人之间的波澜，将是非留给后人来谈论。唯有康桥下的横波，亘古悠长。张幼仪的一生因与徐志摩的牵绊而有了几丝传奇色彩，而更重要的是，她活成了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