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说:自古红颜多祸水,女人祸国。
古人常常将王朝的灭亡归咎于那些长得漂亮受到皇帝宠爱的女人们,将她们比作祸水。
仿佛一个王朝的灭亡,完全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这就让我想起了周地有一个古老的谚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人本来没有罪,但因为他拥有一块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宝玉,这就成为了他的原罪。
而这句古老的谚语最后被引申为“怀才其罪”,“怀色其罪”等等。
财宝、才华、美貌本身都并没有罪过,然而心术不正的人总是想要掠夺或摧毁,这就酿成了持有者的悲剧。
于是就衍生了“女性祸国论”的调调 ,而王朝的覆灭也大多由女人来背锅。
岂不知,在封建社会是男权社会,女人在政治生活中的影响力很小,男人才是社会的主导,这才是封建社会的主流形态。
什么红颜祸水、蛇蝎心肠,都是为了洗白的刻意抹黑,她们未必是蛇蝎心肠,可能心地善良。
“女祸论”压抑了女性对个性的追求,对自我价值的实现。
典型表现就是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其目的就是不让她们接受正规的教育,限制她们抛头露面的机会。
唐代的陆龟蒙在《吴宫怀古》中有言:“吴王事事须亡国,未必西施胜六宫。”
意在说荒淫腐化的生活是吴王亡国的根本原因。这和西施并无关系,后宫佳丽如云,一个西施又怎么能取代所有的后宫佳丽呢?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怀古喻今,蕴含深远。
而这两句与罗隐的“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旨意相近。
意思是,吴王夫差亡国是因为他做的每件事都埋下了亡国的祸根。
是他无道,并非因为西施生得格外美丽,比六宫后妃更能蛊惑夫差而导致亡国。
亡国的罪魁祸首是帝王,后妃仅推波助澜而已。
这两首诗皆是讲清了吴国亡国的因果关系,抨击了“女祸亡国”的论调。
不可否认,历史上的诸多亡国事例都与女色有分不开关系,但是将亡国的全部责任都归结到女色上是不妥的,是不恰当的。
五代十国也曾有一名女子,美貌成为了她最大的罪过,有人说她红颜祸水。而贪恋她美貌的人,最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针对这种论调,她进行自我申辩:“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语似轻声叹息,然措词微婉,而大有深意。
女人不是“背锅侠”,这个“锅”太过沉重,我们背不起。
我们今天聊聊花蕊夫人。
唐明宗死后,孟知祥僭称帝号,成为后蜀之主,但仅仅七个月后便病逝了。
孟知祥死后,太子孟昶即位。
孟昶成为新主之后,十年间不见烽火,不闻干戈,百姓安居,宫廷之内更是夜夜笙歌,美人无数,一幅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而其中最受孟昶喜爱的,是一位费氏女子。
费氏闺名已不可考,但因美貌绝伦,“花不足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世人都称其为花蕊夫人。
她自小饱读诗书,能诗会画,且深明大义,是个很有头脑的女子。
花蕊夫人才情非凡,写下宫词百首,也非常善于体察帝王的心思。
孟昶日日宴饮,久而久之,难免对宫中饮食感到厌烦。
花蕊夫人便别出心裁,将净白羊头与红姜一起烹煮,再紧紧卷起,用来酿酒,名为“酒骨糟”。
此酒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二人沉醉在美酒佳肴,纸醉金迷中,过了一段逍遥的神仙日子。
但好景不长,很快赵匡胤便取代后周君临天下,南征北伐,将目光对准了后蜀。
花蕊夫人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几度劝说孟昶专心朝政,励精图治。
但孟昶却认为蜀地山川险阻,易守难攻,她是在杞人忧天罢了。
很快,赵匡胤便向蜀地发兵,宋军兵临城下,蜀地十四万大军却无御敌之勇,军心涣散,不战而溃。
仅仅66天后,后蜀灭亡,孟昶出城请降,与家眷亲信一同被押往汴京。
花蕊夫人也跟随他一起,以俘虏的身份,远离故土,迎接未知的亡国生涯。
孟昶入汴京后,被封为秦国公,过的依旧是衣食无忧的日子。
而他绝不会想到,他所得到的一切优待,都是因为赵匡胤觊觎他的女人。
赵匡胤早就听闻花蕊夫人的艳名,想要一睹芳容,但又害怕遭人非议,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先重赏孟昶,然后命他携家眷入宫谢恩。
当他坐在大殿上,看见盈盈下拜的花蕊夫人,心魂一刹那就被勾走了。
虽然当时并未表露出来,但一个阴谋却暗自在他心中滋长。
七天之后,孟昶暴病而亡,终年47岁。
后世很多史学家认为,孟昶是被赵匡胤毒死的。
孟昶死后,赵匡胤便经常借抚恤遗孀的由头,召花蕊夫人入宫赴宴。
花蕊夫人孤身一人,无所依凭,只得宛转从命,与其周旋。
在一次宴饮之时,赵匡胤故意要求花蕊夫人即兴吟诗,考考她的才华。
花蕊夫人一身缟素,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不卑不亢地应下,念出了那首让天下男儿汗颜的《述国亡诗》。
整首诗字里行间蕴含着深深的亡国之痛,却没有直接表达出对赵宋朝廷的憎恨,反而是对后蜀君王将帅的无能加以无情嘲讽。
一个弱女子有如此见识,果然不是凡俗可比。
《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五代•花蕊夫人
赏析
费氏,青城(今四川灌县西)人,因才貌双全,得幸于后蜀主孟昶,拜贵妃,别号花蕊夫人。
她曾仿王建作宫词百首,为时人称许。
孟蜀亡国后,被掳入宋。宋太祖久闻其诗名,召她陈诗。徐氏就诵了这首“述亡国之由”的诗。
诗泼辣而不失委婉,不亢不卑,从题材到风格,都与作者所擅长的“宫词”大不相同,当时就获得宋太祖的赞。后世诗评家也每每乐道。
君王城上竖降旗
开篇一句是说后蜀的君王城楼上竟然竖起了白旗。
此诗破题就直述国亡之事,史载后蜀君臣极为奢侈,荒淫误国,宋军压境时,孟昶一筹莫展,屈辱投降。
诗句只说“竖降旗”,遣词含蓄。下语只三分而命意十分,耐人玩味。
妾在深宫那得知
次句的意思是我被封锁在了这冷清清的行宫里哪里知道?
次句纯用口语,而意蕴微妙。
大致有两重含义:首先,历代追咎国亡的诗文多持“女祸亡国”论,如把商亡归咎于妲己,把吴亡归咎于西施等等。
而这句诗则象是针对“女祸亡国”而作的自我申辩。语似轻声叹息,然措词微婉,而大有深意。
其次,即使退一步说,“妾”及时得知投降的事也照样于事无补,一个弱女子不可能有回天之力。
不过,“那得知”云云毕竟还表示了一种廉耻之心,比起甘心作阶下囚的“男儿”们终究不可同日而语。这就为下面的怒斥预留了地步。
十四万人齐解甲
第三句意思是守卫君王的十四万人一起脱下了金闪闪的铠。
“竖降旗”,描绘出蜀军“十四万人齐解甲”的投降场面。
史载当时破蜀宋军仅数万人,而后蜀则有“十四万人”之众。
以数倍于敌的兵力,背城借一,即使面临强敌,当无亡国之理。
可是一向耽于享乐的孟蜀君臣毫无斗志,闻风丧胆,终于演出众降于寡的丑剧。
“十四万人”没有一个死国的志士,没有一星半点丈夫气概,当然是语带夸张,却有力写出了一个女子的羞愤:可耻在于不战而亡。
更无一个是男儿!
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其实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守卫国家的男子!
至此,作者的羞愤痛切之情已酝酿充分,于是爆发出一句热骂:“更无一个是男儿!”
“更无一个”与“十四万人”对比,“男儿”与前面“妾”对照,可谓痛快淋漓。“诗可以怨”,其实岂但可怨而已,这里已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了。
此诗写得很有激情,表现出亡国的沉痛和对误国者的痛切之情;更写得有个性,活现出一个活泼泼有性格的女性形象。
诗人以女子身份骂人枉为男儿,就比一般有力,个性色彩鲜明。就全诗看,有前三句委婉含蓄作铺垫,虽泼辣而不失委婉,非一味发露、缺乏情韵之作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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