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离》第三十五章:人间无地着相思 - 草稿

三十五. 人间无地着相思

绯红伏在老爹身边哭得肝肠寸断,枯狼咬牙切齿、横眉立目,一步步紧逼季安风。阿樱没有眼泪,她把悲痛都集中在刀刃上,她仰头向天长叫一声,突然转身提刀就向季安风劈下,季安风脚尖一点轻快地向后退去,阿樱拖着刀往前追。

季安风向竹子上一靠,借力向前一跃,跳到了阿樱的身后,张开爪子向阿樱的后心抓去。

“阿樱!”季安云和枯狼齐声喊。

阿樱猛一回身,季安风的毒爪在阿樱的左臂划出一道伤口,与此同时,阿樱的断刀也劈向了季安风的前胸。

季安风踉跄了几步倒下,捂着胸口,不甘心地想要把那伤口合上。白若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颤抖着手摸向季安风的伤口,那伤口的黑气逐渐蔓延。季安风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狠厉,有的只是柔情,他是真心喜爱白若冰,从没有想过伤害她。

因为季明德的始乱终弃,使他的母亲凄凉地死去,他就发誓今生只对一个女子动心,他做到了,哪怕白云飞让季安风娶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他从见到白若冰之时起,就知道,她就是那个他动心的人。

季安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白若冰已是满面泪痕,她哽咽着点头,温柔地对季安风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听到了那些对话,她了解他的想法,他的恨,他的情,他都知道。阿樱左臂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她的黑衣浸湿,季安云担心地走上前去:“阿樱……”他的话没有说完,被阿樱一个冷淡的眼神瞪了回去。

绯红慌张地跑过来查看阿樱的伤势,枯狼一脸担忧地站在一边。老爹的脸色已经乌黑,季安风的毒只在手上,中了他的毒爪的人不会如阿泽那般。

蓝芩突然开口问:“阿樱,你的长命锁呢?”阿樱没有出声。绯红说:“那上面的玉碎了,长命锁拿下来了。”

蓝芩脸色大变,从衣襟撕了布条就走过去系在阿樱伤口上方。

“万万不可让她使内力,运功。”她对绯红说,然后又问,“那碎了的玉呢?”

枯狼说:“老爹让我找工匠磨成坠子给阿樱戴上,那工匠还不曾完工。”

蓝芩一边点头一边说:“那布不能解下,以防毒气上升,切记不可运功使内力。”说完转身走向季安云,又对绯红说,“我需同我徒儿说几句话。”

大仇已报,该杀的人都杀了,黑沼泽的人也死伤过半,没剩下几个人,绯红带着枯狼、阿樱和剩下的人带着老爹离开这遍地尸首的白竹林。

季安云看着阿樱的背影,心中纠结这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蓝芩看了看他说:“阿樱以后需得靠你了。”

阿樱没有领会蓝芩的意思,若是同意婚事,也轮不上她这个奶母吧。

蓝芩看阿樱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就说:“阿樱所受那伤极为狠毒,若她那玉还在能压得住那邪气,只是,那玉碎了,即便磨成坠子挂上也迟了,她长期在黑沼泽,又练那断刀,邪气侵体,如今,那伤口的毒恰好与那邪气融合,若处理不当,她可能心性尽失,当真六亲不认,不仅黑沼泽,青龙山,整个清城都会被她屠尽,最后她自己暴毙而亡。”

季安云听了,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没想到若棘会伤得这样严重。

他愣了一下,才问:“师父,那该怎么办?”

“只有你使清心剑斩去她的左臂。”

众人一听,都齐“啊”了一声,事情发生的太多,阿樱承受了那么多,谁也不想看到这个历经苦难的少女失去左臂。

季安云更是颤抖着声音问蓝芩:“师父,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吗?”

“你练的那清心剑,最是清冽,能祛除邪气,你练到极致,方能断绝情欲,才能狠得下心斩下去。”

“……我……我”季安云想说“我做不到”,可是他又不想见到阿樱心性尽失,最后暴毙的样子。

沈弈秋此时终于敢开口了,可是她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的:“斩了左臂,阿樱就能活下来吗?”

白慕辰想了一个点子:“能不能只把伤处的血肉除下,也能防止邪气扩散?”

蓝芩想了片刻说:“也并非不可,我见阿樱那伤口似是不深。”

季安云闻言,面有喜色,接下来蓝芩又说:“只是,你需在几日内将剑法练到极致,忘却人间一切情义,在阿樱伤口的邪气扩散之前动手,你能做到吗?”

“……断绝一切情义?我会忘了阿樱吗?”

“你不会忘记她,你只是不会再喜欢她,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人,世上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浮云。”

“阿樱的断刀已练成,她现在是已经忘了我吗?”

“她也没有忘了你,只是心中无爱,只有恨意和杀戮。”蓝芩看向季安云,此时她的眼神格外明亮,问,“怎样,想好了吗?”

众人都看着季安云,季明德、沈弈秋、白若冰、白慕辰、轻无,还有蓝芩。

季明德说:“安云,当断则断啊。”

季安云狠狠地点头。

黑沼泽的空地上又架起了一个木堆,老爹静卧在上面,黑沼泽的人围在四周,经过这一战,黑沼泽只剩下了绯红、阿樱、枯狼、阿路、白骨还有秀才,另外几个伙房的人,显得越发凄凉萧条。

木堆点燃了,青烟升腾向天空,绯红早已泪流满面,她终于还是没有能给老爹一个家,她在心里对老爹说:“你在天上等着我。”

葬礼完毕,阿樱转身就走,绯红拉住她,叫过来白骨,问:“阿樱这伤是不是该换药了?”

白骨拆开缠在阿樱左臂上的布,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他说不好,阿樱的伤口没有丝毫要愈合的迹象,像是张着一张漆黑的大嘴在狞笑着。

阿樱的脸色越发阴沉,像是随时准备给身边的人一刀,绯红已经趁她不备,悄悄地将那刀藏了。

白骨将白布重新裹好,对绯红说:“这样的毒,我还从未见过,只怕……”

绯红摇了摇头,对枯狼说:“那玉怎样了?”

枯狼说:“我现在就去看看。”

绯红拉着阿樱,回到木屋,对阿樱说:“好好休息一会吧,喝点水。”

她端给阿樱一碗清水,阿樱喝了,不一会就睡熟了。

待阿樱一脚醒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她想了片刻,顿时心头火起,从床上跳起来,在木屋内,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刀,冲出屋子,向绯红的木屋跑去。

路上正遇上枯狼,手里拿着什么,见到她就喊:“阿樱,你的……”

阿樱挥手把枯狼推到一边:“你让开!”

绯红已经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看到阿樱,才要说话,就被阿樱抓住手腕:“绯红,你给我喝的什么?”

绯红问:“我给你喝的是水啊!”

“你胡说,这几日,我喝了你倒的水,就会昏睡,你是怕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叫我睡着,你是怕我会杀了你们吗?”

阿樱此时的样子就像一只要捕猎的猎豹,目光凶狠,完全没有一丝过去的影子。

“阿樱,你干什么?”枯狼大声问,他一直都不能相信那个整日跟在身后的小姑娘成为现在这般模样。

“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藏了我的刀?我的刀呢?那是老爹给我的,你们为什么要藏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怕我,绯红,你不是说,我们是家人吗?你们为什么会怕我?”

阿樱此时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她的声音尖锐没有情感,她松开了绯红的手,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叫喊着。

突然,阿樱看到了枯狼的配剑,眼睛一亮就冲向枯狼,绯红一看阿樱的样子,暗道“不好”,连忙拦腰抱住阿樱。

阿樱受到桎梏,向着绯红的后心连击几掌,将绯红打得口吐鲜血,依旧不松手。

“枯狼~不能让阿樱拿到兵器,那玉呢,玉磨好了吗?”绯红的声音十分微弱。

枯狼听了绯红的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取回了那玉,正拿在手中,绯红看到玉,对枯狼喊:“快,给阿樱戴上~”

阿樱此时狂暴异常,枯狼怎么可能近得了她的身?

正在混乱之际,黑沼泽的木栅栏外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季安云。

季安云停下脚步,大喊了一声:“阿樱!”随后,挥剑跃起,向着阿樱就劈了下去……

又是一个樱花盛开的时节,青龙山树木葱茏,青龙潭潭水碧澄,阿呆在潭边欢快地跑来跑去,追逐着飘落的花瓣,去扑蝴蝶。

季安云在纷纷的樱花下舞剑,他的身姿依旧那样修长,衣袖翻飞,风度翩翩。

阿呆扑蝴蝶扑到了季安云脚下,他收剑入怀,一举一动间能看出好看的腰线。看着毛绒绒的阿呆在脚边欢快地奔跑跳跃,季安云总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些什么。

一阵风吹过,樱花的花瓣随风缓缓飘落,季安云伸手去接住那花瓣,记忆中,在这樱花树下好像发生过什么。

潭边的山崖上,有密密匝匝的树木,枝叶繁密,遮蔽了阳光。树叶掩映间,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坐在树杈上,她像是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一直看着季安云。她甚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生怕一瞬间,潭边的蓝色身影就会消失。

另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丛间悄悄过来,说:“阿樱,走镖的都已经回来了。”

阿樱点了点头,眼睛始终望着青龙潭的方向。

“阿樱,你天天来这里这样看着他,为何不下到那潭边,与他相见?”

“枯狼,当初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出来给我知道?”

“……”枯狼没想到阿樱会把话转到他身上。

“因为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拿你当成哥哥,我再依赖你,也只是把你当成哥哥,而不是那个我想相守一生的人。”

阿樱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却显得那样凄苦:“季安云他,已经练成了清心剑,无欲无求,心中已经没有情爱,他的心中早已没有我,纵然他记得我是谁,又有何意义?”

“可是,你的断刀也练成了,如今不也已经入常人一般吗?”

“那是因为季安云砍我的那一剑,削去了我的皮肉,邪气散去,我的刀法也废了,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只能挥得动刀,却再也斩不断任何东西了。”

季安云说完,在心里默默地说,斩不断的,还有那无尽的思念。

“……那季安云他……”

“难道要我为了他能记得喜欢我,去斩他一刀么?莫说如今我斩不动,即便是能,我又怎忍心下得去手呢?只要他过得好好的,为何一定要他记得喜欢我呢?”

枯狼想:我也想你能过得好好的,可是,你明显不是好好的。

阿樱转头看着枯狼说:“我们回去吧。”

说完,两人从树杈上跃上山崖,消失了踪影。

季安云只看到山崖上的树丛摇晃,似乎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他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黑色的瘦小单薄的身影,他还没有想起那是谁,就消失了。

季安云弯腰抱起跑累了蜷在他脚下的阿呆,说:“走吧,我们回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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