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总有一天,  他会回来的吧…”

“日头得上来了,我们得快去卖菜。”,老汉与妻子这样说道。俩人从塞满东西的已看不出是屋子的地方,推着他们的小车“吱嘎,吱嘎”地摇了出去。

天还麻麻着,一路上也没什么人,老汉嘀咕着:“今天能够等到他,就好了…”。转过去想对妻子说些什么,见那夜色里,哈起的白气中,妻子紧紧抱着他留下来的小衣服,眼泪沿着脸颊汩汩地往下流,老汉看得眼里发酸,用破得补了好几个丁的袖子揩了揩眼。再跑过去,用里衣里的软布为妻子揩了揩。两人彼此望着,眼里写满了坚定:

“对的呢,总有一天会等到他的。”

那年冬天的这个时候,老汉夫妻俩也是这么早起来。一大早便去卖菜了,将三个孩子留在了家里。待那日头都上了人头顶时,公婆俩忙得不可开交。这恰是人们回家做饭的高峰,人们愣是将菜摊围了个里层层,外层层。就在这时,三孩子跑了过来直嚷着“饿了,饿了!”公婆俩正忙着呢,哪有时间顾得上他仨,丢了几个零钱过去,让8岁大儿子带着俩小的去买吃的。总算过了高峰,摊上的菜蔫头蔫脑地在那窝着,正琢磨着怎样凑合着做晚饭,那老婆子一拍头“嘿哟,瞧忙的,把孩子都忘了!那仨孩子咋还不见回来?”

“过会就回来了,孩子贪玩嘛。”

可眼看街上人越来越少,寒风将那梧桐叶扫得沙沙作响。天越来越黑,俩公婆开始慌了,让老汉看着摊,咧开了嘴,撕开了喉“栓子?明子?”

“亮子嘞!”叫了半晌,愣是没人应,眼看这天快黑得看不清人脸来,那远方似有两个小人儿一蹦一跳过来。老婆子又是喜又是气,那心一下就燥了起来,愣是跑过去,一巴掌扇在大的孩子脸上,鲜红的五指印腾地就起来了。

“死哪去了?”

“害得人找!”

数了半天才发现那最机灵惹人疼的小哥没见,慌了神抓着大儿子问:“小弟呢?”那儿子脸腾时青了,嘴唇蠕动,就是发不出声来,急得老婆子心里直抓挠,反手又打了一耳刮子。二儿子在旁边直发抖,抖了大半天,总算抖出了几个字:“弟弟…被一个…叔叔…抱走了…”抖出来的字,像一颗颗鸡蛋大的石子悉数砸到老婆子的心上,砸得哪心尖直颤。

那边老汉,等得心中那小鼓擂得越来越凶,左等右等还是等不来人,慌的扔下摊子,在街上又喊又叫着。模糊看见老婆子杵在那,两个小人围在身旁,欣喜点上眉梢,正欢喜跑过去,叫嚷着回家吃饭了。可走进了见老婆子腿脚直抖,眼泪顺着汩汩地流。老汉还来不及问,那老婆子一看见老汉,愣是哭出了声。那哭声仿佛撕裂夜色一般,震动着那天地。

待了解了情况,那老汉的心“嘎啦”一声,像断了似的,失了魂般地拔了那发怵的双腿,没方向地四处奔跑着,边走边拉着路上的人,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老婆子也反应过来,边哭边拉着人一一询问。夜色更深了,黑黑的一层层压过来,愣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忘了肚子饿,忘了扔下的菜摊忘了街上早已没了人影。人早没了神,倒像是被那丝线扯动着在这天地间游荡。只待见了人,眼里才闪现奇异的光,待那人摇头,便又像精气被吸光了般的。

周而复始。

早已忘却是怎么回到了家,又是怎么合上了眼。可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婆子就起来穿衣服,老汉问她去哪,只见老婆子喃喃地说:“我们得去菜摊,把菜摆着,不然,咱娃就找不到路回家了嘞!”老汉听得眼睛一湿,推起装菜的车子,“吱嘎,吱嘎”地走了出去。

二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小车仍旧在清晨里吱嘎吱嘎,黄瓜萝卜仍旧是它们原来的模样,不敢改变菜摊的位置,不敢改变菜式,只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老婆子的眼像掘出了一汪泉,湿湿的黏黏的,时不时还汩汩往下流。见着一小孩,就扔了菜,扔了顾客,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再哭着回来。

岁月染白了头发,熏黑扯皱了脸。他们仍立在清晨里,日复一日地等待,喃喃着:

“总有一天,

              他会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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