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卡夫卡

卡夫卡是个天才的作家,尽管他不是学文学出身的,他是法学博士,文学既不是他的职业,也不是他的爱好,甚至有人说他就是文学。他的作品不是写出来供人看的,他对自己的作品都不满意,最后都想烧掉。但是,恰恰不为名利而创作,才会无所顾忌,是真实的自我表达。很多的文学作者喜欢用各种手法,犹如舞台的演员喜欢用各种道具,借助各种场景,画家喜欢用各种颜料、各种题材,但卡夫卡一概不用,他仅仅是一种独白,剖析内心的独白。比如短篇中的代表作《变形记》,当一个人剥去了华丽的外表之后,就只剩下裸露的灵魂,灵魂其实并不曾变化,但是,世人的态度却变了,包括最亲的亲人,都不认识了剥去了外衣的“人”。人们看重的其实并不如一贯标榜的那样:喜欢真和善!变形,仅仅变的是形,神并没有任何改变,外人却完全不认识了!这是卡夫卡的孤独,内心是没人理解的。人们看重的只是你外在表象:金钱、地位、声名等等,一旦失去这些光环,便被人唾弃!卡夫卡不需要编故事去描写特定的人性,他只是用简单地描写就揭示了普遍的人性。深得卡夫卡真传的是中国的鲁迅,鲁迅笔下的人都不是特定的个性的人,而是普遍的人性。

再比如他的极短小说《法律之门》仅一页,一个农民穷其一生也进不了法律的第一扇门,而社会却为每个人都设置了无数重门,每重门又都有人看守,这样的社会尽管表面上倡导公平正义,但是,机构的复杂、资源的浪费又何其惊悚!他在另一篇长篇小说《审判》,可以说是《法律之门》的深化,在《审判》中,一个人某一天莫名其妙被捕,接下来是漫长的审判,说是审判,却从没有固定的程序,也不问事实和调查证据,全是些随意的摆布,想起来就拧过去审一下,由于没有犯罪事实,被审的人也不没有任何社会危害性,因此,没审被判也无所谓。但是,被审的人想早点结案却又不可能,既没有门路,也没有固定管事的人。人们都被一根无形的绳栓着,或紧或松,但永远都挣脱不掉。这就是卡夫卡眼中的社会!

再比如他的另一篇短篇《致某研究院的报告》,说一个猿猴被人捕获之后,被迫选择改造成人。猿以猿的方式生活,自然是快活的,但人类认为猿猴生活在愚昧和野蛮之中,是不文明的低等动物,必须提升。尽管猿猴十万个不乐意,但在生存和死亡之间,猿猴是没有选择的。人类总是以自己的“文明”强加于人,不管是种族内部的统治还是异族的统治,都必须接受自己设定的规则。人类自身从猿“进化”到人,说是一种自然选择,即使是自然选择,但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缩短这种进程,就只有强迫。把几十万年的进程压缩到一年来完成无疑是极痛苦的,无论思想认识上还是身体忍耐上,都超出承受极限。事情的发展不论极限拉长或极限压缩,都会显得荒谬。猿和人,尽管远古是一类,但毕竟过去了几十万年,到现在已然是两个不同的物种,非要掺和着统一起来,无疑是极荒唐的,哪怕是同一个人种,各种思想也是千差万别的,非要统一思想,那也是极荒谬的。

卡夫卡通过极夸张的描写、极简单的抽象来揭示事物的本质和现象,他的世界是极真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半点虚伪,剥去了全部的掩饰,让人直视他的内心。就象站在油画《呐喊》面前,你能窥探到蒙克的内心一样。

你可能感兴趣的:(读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