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阳光

冬天,南京的第二场大雪纷飞,路边偶尔可见精致的雪人,为这个寒冬增添了几分喜庆,大多雪人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仿佛提醒着来往的路人:天气寒冷;快过年了。

途遇出来嬉戏的孩子们,在父母的陪伴下忘记了天气的寒冷,场景分外的有爱。暖暖的忽然走了神,想起了一个特别的人。

一周之前的周末,为了让难得出差回来的老爷子开心开心,在第一场积雪还没完全消融的星期天,我们俩磨磨蹭蹭的到中午出发去钓鱼了。不是起床晚了,而是这个天出去吹风确实也是种考验。由于头天已经在垂钓基地“顶风作案”了一下午,钓了80块的鱼,为了增添内心的喜悦感,这次选择了去野鱼塘碰碰运气。

把车停在了几百米远的地方,穿过泥泞的小路,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一鞋子的泥巴真有点过雪山草地的感觉。好不容易选好了地方,怀着“白拿不给钱”的小九九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百无聊赖中,我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孤零零的鱼塘,靠南边上有一处蛇皮袋和瓦片混搭的一个小棚子,方想起刚刚路过时里面隐约传来小狗的叫声;远处新盖的高楼,和孤零零的小池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老爷子说最早十几年前就在这个塘钓过鱼,以前周围是一片田地。这十几年陆陆续续的田地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幢幢平地而起的高楼。这小池塘和高楼的距离,是几百米,是十几年,也是一个时代。

远处有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由远及近,迂回着向我们走来。直到我确定他是走向我们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很普通的一个人,平头,牛仔裤,羽绒服。穿着倒也算得上时尚。

“难道在这里钓鱼有人管?不然为什么大老远地走过来?”我嘀咕着。

走到离我五米远的距离,我终于发现,他的脚走路不太自然,头也是歪着的,从走路的姿势来看,有可能是小儿麻痹症的患者。但从干净的衣着和打扮,显然也受到了悉心的照顾,看清他的那一刻我对他的家人很有好感。

他站在我旁边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看着池塘,除了身体不自觉的小动作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为了避免尴尬,我掏出一根烟递给他,问道:

“你抽烟吗?”

他没说话,把手伸进羽绒服的内口袋,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得意的冲我挥了挥。

点上了烟,他拍拍我的肩膀,指着池塘,然后用手给我比划了一个长度,我明白了,他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这个塘里的鱼有这么长。

“好的,我知道了,我就是随便钓钓,我的技术不好”,我冲他笑道。

我俩就这样抽着烟,默默的看着鱼漂。周围显得格外安静。我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蹲下来,他也蹲下来。不那么自然,但也不那么尴尬。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大概是觉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站起来,又拍拍我,指着对面池塘的某一个位置看着我。然后很着急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撇成两半,冲我比划。应该是告诉我,对面那个位置曾经有人钓起了一条这么长的鱼。我看明白了,可是因为不想在泥巴地里在走那么半圈,我只是笑笑,说:

“我知道了,我就是随便玩玩,就在这试试吧”。

他又着急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撇成两截,拿起其中一截,冲我不住地比划,大概他觉得,我这个接受能力用撇树枝跟我交流比较方便。

盛情难却,他提溜起我的鱼竿就在前面领路。没办法,我只好跟上去。走了约摸五分钟,到了刚才指定的地方,他把我的鱼竿放好位置,看他那专心致志的样子,我也不忍打扰他,正好天冷,我也落个舒服。就这么又过了十分钟,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他提溜起鱼竿又要走,回头示意我跟上。我冲他点点头,说道:

“你去吧,我在这歇会。”

我就这么看着他,围着鱼塘钓了一圈,一无所获。我觉得我刚才太明智了。突然他在塘的对岸冲我招手,让我过去。我刚走过去,他又撇了根树枝,又指着我的鱼钩比划起来。

鱼钩太大了。

“我知道的,我就是随便玩玩,大点就大点吧”

我是懒得再重新绑钩。这家伙二话不说,突然把我的鱼线给剪了。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发现他已经熟练的重新选了一个小鱼钩,打了个八字环,重新绑好。我觉得他应该也是一个钓鱼爱好者,说实话他换鱼线绑鱼钩的技术比我熟练。看着他专心致志全情投入的样子,我觉得这一刻他是快乐的。我又掏出了一根烟,给他点上。西下的太阳让塘面波光闪闪,我把鱼竿交给他,抽着烟看着他,阳光也洒在了他的身上,熠熠生辉。这一刻的感觉是不可描述的,今天下午在我整个小半生中也是特别的。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他拿着鱼竿在钓鱼。那时候,我对钓鱼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到了大概五点钟的时候,我们终于还是一条鱼都没有钓到。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我跟他示意后,他不甘心却又熟练地卸下鱼线,收好鱼竿,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面对面,他冲我和老爷子挥了挥手。

“我们走了,你也快回去吧”我们说道。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我们走出去大概50米了。再转过一个弯,就要看不见他了。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他还在原地站着,看见我回头,又冲我挥挥手。我再次挥手再见,转身跟上了老爷子。也许这辈子我们只有这一次相遇,也许没有再见的缘分。可是这一个下午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不是因为我一条鱼也没钓到,而是这个特别的陌生人,让我看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每个人都有感染别人的能力,无论身在何处,身处何境,就像冬天的阳光,虽然不比夏天的热烈,但永远不会被遮盖。

那个下午,寒冷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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