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暖看着那个前几日宴会之上还笑容满面,举手投足尽显作为一派掌门风采的人,今日便落得如此田地,不竟心生怜悯,不免暗下决心要找出凶手,不由得皱眉,“为什么那个仵作说张彦用的心脏被人戳了一个窟窿,但致命伤是一剑封喉?”
“如果他是被人杀死之后再在他心脏上给了一剑呢?仵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血液凝固的时间和程度上来看,张彦用心脏上那一剑绝对是死后被人凶手加上去的。”萧宸拢起袖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你看他的左手,到现在已经完全僵硬了,他……”
“凶手选择在张少侠死后,依然在他的心脏上给了一剑,若非是深仇大恨,怎会如此?”穆程白蹲下身下,指着张彦用的左手道:“诸位请看,现在血已经差不多凝固了,但他左手的伤痕极深,如此伤害性极大但又是抵御性的抵挡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的武功比张彦用高出很多,是么?”苏安暖小声的对着说了一句。
“这位姑娘说的对,说明对方武功高,而且与张少侠之间存在冤仇。”穆程白注意到了橙衣少女的存在,苏安暖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紧张的看向萧宸。
“少盟,你说凶手与张彦用之间可能存在冤仇,这话不假,但对方的武功并不一定比他高。”墨邪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出来,看向穆程白。
“千机楼楼主墨邪,你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不同的见解?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找出真凶,我穆程白一定洗耳恭听。”
“张彦用无论是在死前还是死后被弄得全身是伤,但并不一定是技不如人,青松剑法威名非虚,而张彦用是青松派的少主,他的剑法还不至于被别人重创至此。”
人群中一个声音带着疑惑,“既然你说凶手武功并不一定比张少侠高,难道他是甘愿被凶手杀了?你怎么解释?”
“解释只有一个。”墨邪拿出一块杏色的丝帕,顿时人群中议论纷纷,一块丝帕算是什么答案?
“难道说是这块女儿家的丝帕杀了青松派少主?哈哈哈哈,简直可笑至极,墨邪,你轻功极高,暗器使得好可不代表你能满口胡言。”那声音嘲笑道:“还是说你今日在这儿就是为了出风头,少盟说的好好的,你非要打断。”
一枚突出其来的暗器划过那声音的脸,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你……你既然敢拿暗器伤我。”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说我暗器使得好?”红衣似火,墨邪狭长的眉眼一挑,手中肆意玩弄着一枚黑金暗器。
“别以为你有龙渊阁为你撑腰,你信不信我……”那声音亮出自己的剑,正欲冲上去与墨邪缠斗一番,却被穆程白制住,“何必动气,谁都有发言权,我倒是很想听听楼主的想法。”
“既然少盟都这么说了,我且不与你计较。青松派少主虽不是被这丝帕杀死的,但与这丝帕的主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墨邪拿着丝帕放在鼻尖一闻,表情轻松惬意,“诸位一定很好奇这手帕从何而来?”
苏安暖略一思考,“这不会是从张彦用身上找到的吧?”
“说对一半,准确点说这丝帕应该是是凶手留下,而且凶手就在现场。”墨邪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他够聪明,就主动出来承认了,省得我动手。”
张彦用的母亲用嘶哑的声音斥道:“你说什么?凶手就在这儿,是谁!是谁杀了我儿子?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人群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都纷纷猜测真凶是谁,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墨邪依旧把玩着手中的丝帕,走至青松派掌门张啸的旁边,“青松派大弟子刘昭,剑法卓然,我到现在都没见识过青松剑法的威力,不如你让诸位英雄开开眼?”
刘昭抱拳道:“我这点雕虫小技哪敢在众位英雄面前献丑,还是算了吧。”
“是不敢献丑,还是根本就拿不了剑?”墨邪一把捏住刘昭的手腕,刘昭脸上逐渐露出痛苦之色。
苏安暖露出兴奋之色,“你的意思是刘昭手上有伤?而且他这伤跟张彦用的死有关?”
“刘少侠,你杀了你师弟,你俩在打斗中被张彦用伤了右手是也不是?”
“不是,我没杀他。”刘昭将自己的右手捂住,不停地摇头。
“张彦用左手上的伤是你划的,同时你的右手也被他伤了,只要将你的佩剑与张彦用左手上的伤对比一下,一切都会了然。”墨邪盯着刘昭的眼睛,“你敢是不敢?”
“昭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秉性如何我一清二楚,江湖中人负点伤本就平常,我不会因为外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你,你不必害怕。”张啸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刘昭的肩膀。
“看来张掌门不相信我说的话,可是这伤……验还是不验?”
苏安暖拍了拍头,发出疑问,“楼主,你说那杏色丝帕是凶手留下的,可这刘昭是个男人,怎么会用女儿家的东西?”
“这就得问刘少侠了,丝帕是凶手留下的没错,但丝帕的主人不是他。如果他不愿意说,我墨邪也乐意代劳讲一讲这丝帕和丝帕主人的故事。”
“你倒是快说说,这丝帕是什么来头?瞧这质地颜色,所用之人,必定是个性格温和的美人。”苏安暖看着墨邪手中的帕子,杏色的丝帕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柔和宁静。
墨邪嘴角轻佻的笑意却是个十足的登徒浪子形象,“试问温香软玉,美人在侧,谁能不动心?”
“够了!不准你侮辱她,你不配!”刘昭猛然站出来,指着墨邪怒吼道:“我不许你侮辱她。她生前过得就不好,难道死后还要被你们这些人诟病?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
刘昭抬头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悲伤的情绪漫过眼底,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独自舔舐伤口的雄狮,“如果没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晓晓又怎么会落得这么个结局?没错,张彦用是我杀的,他该死,该死……”
张啸眼里有着十分的震惊,“你杀了彦儿,你杀了彦儿,他可是你一起长大的师弟啊,他……怎么就该死了?”
“若不是他薄情寡义,弃晓晓不顾,晓晓怎么会死的那么凄惨那么孤独?师父你平日里醉心剑术,师母对彦用又是言听计从,怎么会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刘昭努力平复情绪,看向墨邪手中的那一方丝帕。
“我和师弟都喜欢晓晓,我本想着只要晓晓能幸福,和谁在一起都是好的。可我哪里想得到师弟他……他竟然不顾晓晓的意愿强迫晓晓委身与他,晓晓有了身孕。”刘昭闭了闭眼,“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夜晚,成片成片的血从晓晓身上流出来,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杏色的衣裙,她的脸是那么苍白。她死时连眼睛都没闭上,两只手还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苏安暖问道:“你杀张彦用是为了给晓晓报仇,可是你为什么要将他的心脏上戳一个窟窿?”
“晓晓的死,一尸两命,我就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很可惜,他有心,我将他的心剜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跟平常人一个样。”刘昭笑道:“这世上的人,心长得都是一样的,可怎么有的人的心那么狠?”
“刘昭,你说我的彦儿心狠,你不但杀了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你还要毁坏他的尸身,你的心又何尝不狠?”张彦用的母亲厉声指责,“我的彦儿纵然有错,你就没错?”
“若不是他临死之前稍有悔意,我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刘昭冷笑一声,“死后剜心算是便宜他了,晓晓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被他给毁了。就算他不愿意娶她,不愿意负责,又何必说那些话去伤她,让她死在孤寂漆黑的夜里。”
刘昭目光又转向那块杏色的丝帕,“晓晓,你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话语刚落,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墨邪手中的杏色丝帕夺了过来,将它放在贴身的衣物里,“师傅师母,若要报仇,我死后随你们剜心鞭尸,弟子绝无怨言。”左手提剑往脖子上一抹,随即血溅当场。
苏安暖橙色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刘昭怀里那一块杏色丝帕露出一角,显得格外刺眼。人都说只有在死忙降临的时刻,才能真正窥探出其内心世界。而刘昭死时全然没有痛苦而言,苏安暖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释然和解脱。
张彦用的母亲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愣了许久之后继而便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就慢慢变成了悲切的哭声,那样悲伤而又绝望的哭泣直击院中的每一个人。
青松派掌门在儿子死时都没流过半滴眼泪,面对刘昭的自刎亦是如此。苏安暖想,像青松派掌门这样历经风雨的大人物就算表面不为所动,内心终究是悲痛的吧……
萧宸语气淡然,“安暖,你看见了么,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