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哟,水镁玉!》(4)鱼儿上钩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刘铁儿乐了,可李有财却一脸阴云。眼看着自己的矿资源要枯竭了,李有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李有财总是这样,就算在一帆风顺的时候,也会想到狂风骤雨、惊涛骇浪。他常告诫自己,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盗采,毕竟是见不得阳光的勾当,也绝非长久之计。他开始为自己当初与刘铁儿分家时的决策后悔,望着刘铁儿日渐红火的矿山,李有财若有所思……

自从拿了李有财的三十万元,李瑶瑶很长时间里睡不好觉,她很清楚这钱意味着什么。自己虽然当上了局长,可是这些年并没有攒下多少积蓄。这次母亲病重的事儿,她着实为难了一番。为了救母亲,她不得不故意向李有财泻露了她急需用钱的消息。她知道,这点钱对李有财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李有财的慷慨相助,也让她看到了财大气粗者的另类潇洒。但是,李瑶瑶不想因此搭上“权钱交易”的班车,她宁可让李有财消费她的身体。所以,当时李有财无礼地甚至有些粗暴地在她上半身游走时,李瑶瑶并没有拒绝。相反,她甚至有一种渴望,渴望李有财继续与她下半身的游戏,以便迅速完成尽管她千般不愿万般无奈实际上逃不了的这笔交易。

可是,狡猾的李有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越是想完成交易,他越是不急不忙。是的,在李有财眼里,李瑶瑶这样的角色不过是他随时可以吃到嘴里的猎物,既然如此,何必要急于一时呢?更重要的是,李有财有比猎取李瑶瑶身体更为紧迫的事。他需要借李瑶瑶之手,给自己越界开采上一道保险。

李瑶瑶见到李有财那一刻,就已经明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李瑶瑶没想到李有财求她去处罚自己的矿山,这个请求倒让李瑶瑶紧张的心微微平静下来。龙在田科长已经多次向她汇报李有财矿山越界开采的事儿,她本人也接到了群众举报。尽管她已经在举报信上批示,请稽查科派人调查,但是,她知道李有财的实力,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没想到,这次李有财竟然煞有介事地来请求她派人去处罚。

他说矿上换了个矿长,对矿里的情况不太熟悉,炮声一响就忘了公共矿界一事,结果不慎越界了,言谈之中大有学生犯了错误诚恳地向老师认错之意。可是,直到那时李瑶瑶还只是认为李有财求她的目的是为了少罚点钱。这个不消说,是自然的。何况为了这事她还专门向县委书记刘大为做了汇报,得到了刘大为的支持。但让李瑶瑶吃惊的是,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李有财的矿山不但没有停止越界开采,而且愈演愈烈。在顶层的平洞中,李有财的矿已经与刘铁儿的矿山接通,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抢矿石了。龙在田这些天没干别的,就往李有财那儿跑了,光罚单就开了四次。按理说,自然资源局接二连三地接到了举报,公安局“打矿办”不可能没有动静。可是,自然资源局查了四次,罚了四次,那里却悄无声息。后来,通过私人关系打探,李瑶瑶方知“打矿办”早就接到了举报,但是他们的决定是不予立案。理由很简单,自然资源局已经对李有财越界开采进行了处罚,从保护民营企业的角度,也从龙山县发展大局出发,“打矿办”还是暂不介入为好。

李瑶瑶如梦方醒,自己无意中当了李有财的挡箭牌。她看到了李有财这潭水的深不可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个月过去了,除了和李有财吃过一次饭外,李瑶瑶再没有和李有财有过直接接触。李有财似乎忘了他借给李瑶瑶三十万的事,也忘记了李瑶瑶尚未完成的游戏。不仅如此,李有财还分两次又给李瑶瑶送来了二十万元,说是怕李瑶瑶的母亲医药费不够,并电话让李瑶瑶补上借条。在发给李瑶瑶的微信中,李有财还细心地询问她母亲的病情,嘱咐她一定要常回家看看。这样的话确实让李瑶瑶感动。可感动归感动,她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她想用身体还债的想法破灭了,她已经完完全全陷入了李有财精心设计的圈套中,就算想躲避“权钱交易”也不可能了。

“以后,可真得千万小心……”李瑶瑶告诫自己。

“故人之欲多者,其可得用亦多;人之欲少者,其得用亦少;无欲者,不可得用也。”

这是《吕氏春秋·为欲》里的一段话。坐在办公室里,不抽烟、不喝酒甚至不喝茶的李有财,认真地把这句话抄写在台历上。他最害怕的是别人没有欲望,最不怕的是别人欲望大。

龙山县内有一座全县惟一的五星级大酒店——黄海大酒店,酒店内的温泉游泳馆水质绝佳、设施一流。每逢周末,如果不回省城的家,县委书记刘大为总要到这里游上三二个小时。李有财对游泳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练歌房、健身房,基本上每天下午他都会在“二房”中度过。可自从知道了刘大为这个爱好后,李有财也成了黄海大酒店的常客,时不时地会与刘大为在游泳池中“偶遇”。游累了,便一起躺在池边的躺椅上休息、闲聊。当然,刘大为有令,仅限闲聊,绝不谈公事。

爱好,就是欲望。李有财经过观察刘大为的举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事实上,很多官员正是在这种“个人爱好”中被人钻了空子,从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公仪休是春秋时鲁国的相,他有一个嗜好,特别爱吃鱼。于是有很多官员便给他送鱼,但公仪休一概拒收。他的弟子问他:“先生爱吃鱼,却不接受人家的馈赠,这是何故呀?”公仪休说:“吃人家嘴短,如果我接受了别人的鱼,就会欠人家的。欠人家的,就可能因此枉法。枉法了,我就可能被免官。不接受别的人鱼,我至少可以靠自己的俸禄买鱼吃。否则,因为吃了别人送的鱼,被免了官,再想自己花钱买鱼吃都不成了。”

李有财读完《吕氏春秋》时,也曾读过《韩非子》中讲的这个故事,当时,他有一种担心,担心别人发现这个故事。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世上没有多少公仪休,相反却有很多有欲望、甚至是大欲望的人。

他觉得刘大为就是一个有欲望的人。

这一天下午,李有财照例到黄海大酒店游泳,与平时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三位青春靓丽的女孩……

李有财以前只习惯在练歌房、健身房,对游泳一窍不通。与刘大为交流游泳技巧,这样可不行。为此,他专门给大洋市旅游专科学校的校长王明阳打电话求援,声明要找最好的教练,费用嘛,保他满意。王明阳接到大洋市大财主李有财的电话,立即心领神会。游泳是旅游学校学生的必修课,要找几个教练自然不成问题。问题是技术又好,年纪又小,长得又美的学生,还真不好找。找到了,人家也未必去当这个教练。

正发愁之际,李有财又来电话了。

“阳明啊,我需要三名教练,教学时间一年,为了保证她们往返方便,我给她们配备一台小轿车,作为代步工具,学费另算。当然,你老兄的介绍费也是少不了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有财的游泳教练很快如期而至。她们三位女生都是大三,马上就毕业了,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实习一下,也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原本的每周六、周日来龙山教练,得知几位学生都是大三的且正在实习,李有财干脆在黄海大酒店给她们订了一个房间,作为她们的宿舍。有事时,她们回学校,无事就住在龙山。只要有时间,李有财便到黄海大酒店学习游泳。很快,在专业美女教练的培训下,李有财的游技大涨,在游泳池中如鱼得水。每一次游泳时,李有财一马当先,三位美女紧随其后,不时地游到他的左右翼,仿佛美人鱼,令周围的游客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三位美女教练,不仅游技一流,按摩的手法也堪称一绝。游累了,在贵宾室的休息房,李有财闭目静躺,三位美女轮番为他捶肩、揉腿、按脚,李有财享受着帝王一般的生活。他由衷的感叹,“啊,有钱真好啊!”

刘大为已经有好些天没到黄海大酒店游泳了。苍山镇一家已经封闭的煤矿私自开采,导致四名矿工遇难。省里派出了工作组来县里坐镇调查,省公安厅还从异地组织了警力,对苍山镇违法小煤矿业主进行集中审查。好不容易处理完此事,刘大为身心俱疲。

这天下午,刘大为忙里偷闲到黄海大酒店游泳馆,正好碰着李有财与三位美女相拥着从贵宾室出来。“这个土豹子艳福不浅!”刘大为心中暗骂。李有财连忙上前问候,见刘大为目光一直喵着他身后的三位泳装美女,顺势叫过她们一一介绍,并示意她们陪刘书记到贵宾室。

刘大为连忙制止:“李总,要注意影响啊,你这几个美女可太扎眼了。”李有财见状也不再坚持。“那就让她们陪你练习游泳吧,她们可是专业的游泳教练哟!”李有财笑着对刘大为说。

苍山镇煤矿事故给龙山县的安全生产敲了警钟。刘大为破天荒地参加了全县安全生产工作会议。以往,只有县长参加这样的会,可这次不同了,县里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县委书记,他责无旁贷,有必要在会上要亮亮相、表表态。全县的安全生产特别是矿山企业确实该好好抓一抓了。会议决定,在全县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安全隐患大排查行动,该停的停,该罚的罚,该整改的整改,决不姑息。

会后,刘大为专门把县安监局局长宋忠叫到他的办公室。

“这次发生事故的虽然是煤矿,其他矿山也不能忽视。月亮湾刘铁儿的镁矿你们要重点检查一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刘大为特别点到了刘铁儿的矿山。

宋忠连忙说:“刘铁儿的矿近年来投入了不少资金,安全措施是同类矿山中最好的,我们去检查了几次,都没发现大的问题,为此,县里还通报表扬了他们矿山。”

“没有大的问题,小问题有没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能因为问题小就忽视啊!”刘大为不紧不慢地说,语气中有不容质疑的威严。宋忠本来想说,镁矿中有问题的其实是李有财的矿。前段时间,李有财越界开采,自然资源局为此还做了处罚。但其违规爆破的情况,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宋忠看刘大为并没有提及李有财矿的意思,便欲言又止。

这时候刘大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对宋忠说:“对了,李有财的矿与刘铁儿毗邻,安全问题也不能忽视,不行就一起暂停他们生产,做好安全整改再说。我们不能再出问题了!”

宋忠领命而去。在此后的几天里,他们组成联合执法队重点对刘铁儿、李有财的矿山进行安全大检查。“刘书记,刘铁儿的矿确实没发现安全问题,我们还是应该让他们继续正常生产。”宋忠向刘大为电话汇报。

刘大为大为恼火:“没有安全问题,难道矿洞中连落石的隐患都没有啊?你们能保证不出问题吗?如果不能,先把企业停了再说!”宋忠无言以对。最后,为了息事宁人,只好把刘铁儿、李有财,还有几家小矿山都暂停生产,集中进行安全隐患自查、排查,并限期进行整改。

这些天,刘大为的游泳兴致特别高。不止是周末,有时候晚上下班后,他也要挤时间去练习一下。说也奇怪,在游泳池中游了多年的刘大为的游技突然大不如前,他很虚心地接受着三位旅游学校女生的精心指导。李有财自从把三位女生介绍给刘大为后,便消失了。一连十几天,不见他的踪影。刘大为打电话约他,他以矿山整改为借口推脱了。不过,李有财告诉刘大为,三位教练的培训费他都交完了,尽管用,别让他白花了培训费。刘大为自然心领神会。说句心里话,刘大为看不上李有财土豪出身,但他又不得不佩服李有财无师自通的经营谋略,更对他的贴心、细致的关怀心生赞叹。

李有财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永远不把事情说破。他的所做所为,总是在替为他办事的人想,让人有一种安全感。有时候,刘大为甚至想,如果自己的秘书能像李有财这样就好了。可是刘大为真真是低估了李有财。

就在矿山停产整顿的这些日子里,李有财一直在忙碌,但不是忙着安全生产整顿。他没有去游泳馆游泳,确实有为刘大为提供方便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他利用这个空当,抓紧销售那些越界开采的矿石。销售合同已签完,四个亿的销售收入,让李有财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李有财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收入了,因为他的矿山资源已经所剩无几。就这些,还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说白了就是从刘铁儿手中偷来的。

李有财觉得有必要到省城走一趟了。

三位女生的精心辅导让刘大为十分满意。他决不是一毛不拔的人,为了证明自己不同于李有财的实力,也为了进一步博得三位美女的欢心,刘大为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留住人才。

他给龙山县最著名的旅游景区神马山老总打了电话,向他推荐了三位旅游人才。至于编制问题,请神马山风景区向县里打个报告。很快,三位美女还没等拿到毕业证,就已经分别到三个单位上班了。本来想挣点钱,没想到连工作也解决了。三位女生不约而同,主动投入到了刘大为的怀抱。

既然已经到了风景区上了班,自然不能再在黄海大酒店里住了。李有财退了她们的宿舍。不过,合约还要继续履行。三位教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是,她们可以不必每天都穿着泳衣泡温泉了。但只要李有财或者刘大为有需要,她们还是要随叫随到。风景区老总觉得一下子来三个美人太过招摇,便向刘大为提议,把她们分流。其中一个到了龙山县历史博物馆当了一名馆员,平时兼导游和讲解员。当然,是临时的,先锻炼一下。一个到了龙山县政府宾馆,做了前台经理。另一个留在了神马山旅游中心。重要的是,她们的编制都解决了。这着实让在三个单位打了半辈子工的女工们羡慕不已。当然,在私下里也少不了鄙夷……

就在矿山被暂停生产的半个月时间里,李有财完成了一项足以关乎有财矿业后来命运的事项。而刘铁儿却是实实在在地蹲在矿山,亲自指挥排查安全隐患的工作。他觉得这次被停产整顿虽然有些过头,但毕竟县里出了那么大的安全生产事故,就连李有财的矿山也停了,他完全理解政府的举措。而且,自己的矿山也确实出现过事故。有一次,矿山透水,八名矿工被困井下,矿长给他打电话汇报时差点哭了。刘铁儿当时正在县城的办公室,听到发生透水事故的消息,他二话没说开上他的路虎车以惊人的速度赶到矿山。由于指挥得当,抢险措施到位,八名矿工被成功解救上来,他的企业才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这件事给刘铁儿敲响了警钟,必须重视安全生产工作。也就是从那时起,矿上开始投入了大量资金用于矿山建设,包括新建的斜井工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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