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狼性文化与人性文化

在段的访谈记录里，提到了两个重要概念“狼性文化”和“人性文化”。段认为在企业竞争中，“狼性文化”的企业最终会输给“人性文化”的企业。可惜在访谈录中，关于这两个概念并没有展开深入的讨论。为此，我也在网络中搜索了一些关于这两个概念的内容，也看到了一些观点不同的文章。总体来说，认为“人性文化”更具优势的占了大多数的比例，似乎“人性文化”要优于“狼性”文化。对于这个问题，我自己认真地进行了思索，并结合自己的管理实践，总结了一些心得体会。

在我看来，互联网中的一些文章的作者可能缺乏管理实践，或者并没有真正做过多少认真地思考。比如，把“狼性文化”简单地理解为绩效考核文化、或者末尾淘汰文化，并把华为作为“狼性文化”的代表，将少量华为员工的自杀和抑郁作为“狼性文化”负面作用的论据；同时，将谷歌作为“人性文化”的代表，认为谷歌的大量创新是建立在“人性文化”成功的基础上，并把谷歌可以带宠物狗上班作为例证。在我看来，这些文章的作者思维是很简单的，也许他们在写这些文章的时候，大概率并没有去过华为和谷歌工作过，也没有做过实地调研，不懂什么是创新，更不懂中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

首先，“狼性文化”与“人性文化”不能简单使用狼和人进行比较。我们今天看到了狼的数量在减少，这并不是狼这种动物造成的，而是狼生存的自然环境恶化造成的，而罪魁祸手恰恰是人类。如果狼的性格本身有问题，那么其他物种的消失又如何解释呢？所以，这种比较的作者思维很幼稚。狼是一种生存能力非常强的动物，但它和狗不同。狼既能够在荒野里孤独求生，也能够通过狼群协作生活。记得读过一本叫《狼图腾》的书，将狼这种野生动物的性格描写得非常完整。人类总是看到了狼凶残的一面，但狼作为一个物种，它是需要在恶劣的环境中求生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少有物种会比狼生存的环境更加恶劣。狼为了避免和人类生存空间冲突，绝大多数生活在苦寒之地，它们总是有很强的生存危机意识。为了活下去要努力求生。它们需要形成一个集体，成为狼群，协作狩猎。它们必须要食用各种能够获取到的食物，甚至包括动物的毛发、腐肉和冻得僵硬的动物尸体。而人作为自然界食物链顶端的物种，享受着天然的竞争优势，这是狼所不可比拟的。从物种竞争的角度来看，双方的起点就不同，这种比较毫无意义。所以，通过狼数量锐减的事实来证明“人性文化”优于“狼性文化”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其次，华为自己对外讲自己是“狼性文化”，其实从我对华为公司的接触来看，华为并不是一家像某些文章中讲的一切以结果或者绩效为导向的公司，华为实际强调的是一种“奋斗者文化”。那些单纯以绩效为导向的公司几乎都没有真正成功过。有文章举例，说索尼目前商业上的落伍是因为在公司内推行了绩效考核为导向的管理方法，然后来证明“狼性文化”的失败。绩效导向并不是“狼性文化”，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是使用了一种偷梁换柱的方法来错误地进行解读。一个卓越公司真正应该奉行的是消费者导向，而不是绩效导向，绩效导向只是实现消费者导向的一个组成部分。所谓绩效，必须要弄清楚，它是个双刃剑。不强调绩效的公司，只会产生所谓的“佛性文化”，而过分强调绩效，又会导致企业内部短期利益至上，部门墙林立并扼杀创新。所以，关于绩效考核必须要把握好尺度。再回到华为的“狼性文化”上来讲，很多文章都误读了这个概念。华为从一家非常弱小的公司开始起步，在思科、朗讯、阿尔卡特等众多强手面前活下来，并且成为一家令人生畏的公司，他更强调的是以奋斗为本。将文化描述为“狼性文化”是要告诉员工，市场生存环境的恶劣与艰难，要学会与困难进行抗争。同时，要将业务迅速向外延伸，像狼一样对外寻找食物，强调业务的扩张能力和企业的执行能力。所以，“狼性文化”并不代表企业只讲绩效，对员工残酷考核，没有温情，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再回头讲谷歌，有文章举例谷歌内部奉行的是“人性文化”，所以创新层出不穷。但文章的作者又曲解了中美不同的人文和现实环境。要知道，谷歌通过高薪并经过层层选拔，录用的是全球最顶尖的科技人才，这些人才往往自我成就的驱动力很强。这些优秀人才的管理成本非常低，因为追求卓越往往是他们的一种习惯。另外，关于将宠物狗带入办公室，那也是某些作秀而已，听听即可，切不可当真。我去过很多优秀的互联网公司，有所谓的台球室、健身房、篮球场、咖啡厅等生活娱乐设施，但是真正工作时间内使用的人几乎没有。很难想象，一个天天休闲娱乐的公司能够把公司的主业做好，所以写这种文章的作者可能真的没有在优秀的公司工作过，或者没有认真思考过。我记得读过《乔布斯传》一书，里面特别有一章内容提到：“苹果公司的内部员工经常为了工作，一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一周要工作七十个小时以上”。世界上没有一家公司可以不通过艰辛的努力就能够创造出伟大的产品，所以，把宠物狗作为“人性文化”的论据是不能够成立的。但“人性文化”强调的是员工能够将公司的工作当作自己的使命来完成，强调公司和个人两者利益一致，这样才能有最大的生产力，这个观点没有错。但现实情况是，社会上有这样高素质觉悟并愿意追求卓越的员工实在太少了。

我们目前看到的一个事实是，奉行“狼性文化”的华为公司，从几十个人发展到目前的十几万人，成为电信行业和个人电子消费品行业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它的创新能力也很强，很多的技术已经从单纯模仿竞争对手发展到了超越对手，成为一家令人敬仰和生畏的公司。而谷歌本身就出身豪门，他的起点远远高于华为，而谷歌通过上市融资，吸引了全球顶尖人才，也成为了一家令人敬仰的公司。华为和谷歌奉行了两种不同的企业文化，我们暂且就把它们称之为“狼性文化”和“人性文化”。但我们评价两种文化的优劣时，不能够脱离这两种文化滋生的土壤和环境。

还是回到讨论的主题，我们在目前的经济大环境下，在普遍的人力资本受限的情况下，单纯强调“人性文化”的公司，往往最终都沦为平庸，甚至倒闭。如果说要对一个企业员工负责的话，那么企业倒闭是不是一种最大的不负责？这些企业往往不具备谷歌所具有的资源，但却在错误的背景下强调了人性，这是对人性最大的误读。对于一个企业而言，最重要的是在目前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下活下去，并且活得好，而华为所使用的“狼性文化”最适合目前大多数的中小企业。所以，那些讲“人性文化”优于“狼性文化”的文章作者应该清醒一下，不要再纸上谈兵。商业战场上，从来都是强调的是铁血一般的意志。坚韧不拔的性格。强有力的执行力。商战从来都是冷酷的，所谓人性都是讲给读书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