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愿的江湖 第五章 驭剑杀人弹指间

第一卷 北国雪

第五章 驭剑杀人弹指间

回到往来客栈,南江湖从后门而入,这是专门为下手伙计提供的通道,他将麻布袋子随手一丢,早已没了饱揍一顿李庆长的念头。
万事皆在一念之间。
谁让他叫南一念呢?
南江湖提着酒,喊着老芋头,半天没见有动静,倒是后厨的大娘招呼了一声,说那猥琐的龅牙老头去大堂了。
这可让南江湖挑了挑眉头,老芋头还能去前台接客?可不知得吓跑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来到大堂,说书先生落幕带着抱琵琶的小女孩离去,老芋头和店小二忙前忙后,打扫着看客们留下的一地狼藉。
老板娘翠儿在柜台后打着算盘记着小账本,余光瞥见南江湖后,也不正眼瞧,只是喊道:“赶紧帮忙。”
“得嘞。”
南江湖将丰谷酒搁在一旁,手脚利索的干起活来。
不多会儿,残局收拾干净,老芋头更是笑嘻嘻的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看着自家公子手中的酒坛,好似看着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
“一坛丰谷酒,得扣三文工钱。”柜台后的翠儿提醒道。
南江湖找个偏僻的桌子落座,顺手拿来一碟花生,说书的走了,不算忙活,倒也能偷个闲。
“翠儿姑娘,这酒可是一丫头瞧我长得俊生送的,不是咱店里的酒。”南江湖说道。
老芋头酒瘾发作,嘴馋的早就受不了,拿过两只小碗,倒上就喝。
翠儿眉头一皱,居然有人瞧着你俊?还送酒与你?
“扣四文!”翠儿面无表情。
南江湖小口抿着酒,故作心疼道:“翠儿姑娘万万使不得啊,这可是小的辛苦赚来的媳妇本,一下赔进去四文,万一娶不着媳妇,翠儿姑娘难道要以身相许么?嗯......好像也不错,还能混个老板当当。”
“哼。”翠儿轻哼一声,继续算着账本。
老芋头连喝三碗,那表情舒畅的跟要升天一般,酒坛子里的酒本身就没几碗可喝,这下可真是心疼死南江湖了。
这该死的败家老头!
“没想到跟着公子走南闯北,有生之年还能喝到我西蜀的丰谷酒,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老芋头感慨完,正要倒第四碗,南江湖怕老芋头喝的急,给全部糟蹋了,赶紧夺过酒坛,小心翼翼的只给老芋头倒了小半碗。
这下老芋头可是万般不乐意了,气呼呼道:“公子你这可就不对了,倒酒不满上,喝酒大忌啊,说明公子酒品不行,这要是在我们西蜀地界,公子怕是出不了酒楼的大门了。”
南江湖不以为意,说道:“现在哪还有什么西蜀,不过是我南阳的梁州而已,何况,若不是你这老芋头把老子私房钱都给捅出去了,咱们现在至于一口酒都得靠别人送么?”
老芋头自知理亏,便不多求,喝完这半碗后,老芋头意犹未尽,舔着干裂嘴唇上沾着的几滴酒水,同时瞧到自家公子喝酒的斯文模样,便说道:“公子你这样喝酒不行,若是被人瞧见,非得嘲笑你跟那李少爷一样,像个娘们儿。”
被老芋头看轻,南江湖若有所思,宫里喝酒的方式与江湖上不同,那讲究的是一个暗香盈袖,雅到极致。
而江湖上则是以“动”与“痴”为主,动即豪放,痴即痴狂,一碗冷酒下肚,血液沸腾,心儿便热了。
入乡随俗,如此简单的道理南江湖自然懂得,不再小口小口的扭扭捏捏,一碗下肚,顿时五脏六腑翻滚沸腾,脸色涨得通红,这越是廉价的酒儿,便越是烈火中烧。
半响,南江湖竟是大喝一声:“痛快!”
比宫里头那些名贵的酒不知舒服了多少!
翠儿见到这一幕,哑然失笑道:“竟然还是个小雏儿。”
南江湖回望一眼,随后起身去柜台附近再提一坛价廉的丰谷酒,对老芋头说道:“老芋头,今天这酒,请你喝个饱!”
老芋头闻言精神振奋,哈哈笑道:“感谢公子宽厚!”
南江湖接着回头对翠儿道:“翠儿姑娘,这酒钱记在老芋头工钱里。”
老芋头瞬间萎靡。
翠儿长呼口气,感叹这两捡来的邋遢乞丐,怎么就没一点做下人的觉悟呢?
杵在大门口的店小二更是羡慕的不得了,但他是万万没得这个胆子的,这是小人物的悲哀,迫于无奈,只能勤勤恳恳的干着属于自己的本分,挣着那点微薄的工钱养家糊口,若是像少年郎和老头这般不世故,早就被金夫人或是翠儿老板娘扫地出门,家里人也跟着不好生活了。
南江湖懂得这其中道理,自己之所以这般洒脱,无非就是仗着个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五湖四海皆是家的江湖游子身份而已。
“公子既然如此上道,那老头子也就陪公子喝个尽兴!”老芋头只要有酒喝,便是露着门牙笑意盈盈。
正喝得尽兴,此时小二提高嗓子招呼了一声客官里面请。
只见五位相对古怪的人提脚而入,走近柜台,断臂铁钩的钩子李率先开口:“掌柜的这双小手倒是生的灵巧,小算盘打的叮当响,若是能让老李摸上一摸......”
钩子李声音粗狂,身材虽不如大奎那般巨大,却也算得上是高大威猛,加上这几人各有怪相,倒是将翠儿吓得不轻。
不过翠儿跟着金夫人南北走商,倒是什么人什么事儿也都见过,只是瞬间,翠儿脸色便已恢复如常。
面遮轻纱的魏三娘道:“不用理会他,给我们七间上好的客房。”
上来就要七间,算是开业大吉,翠儿笑着招待,吩咐小二带客人上楼,全程倒是没南江湖和老芋头什么事儿,毕竟他两只是后房打杂的,不会上到台面上工作,所以活儿干完,才敢在这偷闲大口饮酒。
魏三娘摇曳身姿,那丰腴的身材倒是将老芋头看的直流口水,只是不知道若是见着正面,是否会吓得吃不下晚饭?
“两位,陆某可否在这落个座共饮几杯?”
闻言,老芋头看向自家公子,公子看向这位抱着比自己桌上两酒坛子加起来还要大上不少的酒坛,脸上挂着奇怪笑容的年轻人。
南江湖伸手示意请便,毕竟,这么大一坛酒,不喝上几口,可惜了。
自称陆某的年轻人放下酒坛,哐当一声差点将桌子压断,就连久经酒场的老芋头都忍不住眼皮一跳,鼓起眼神盯着水缸似的坛子,这家伙,想将自己灌死不成?
年轻人累的气喘吁吁,深呼几口气后才坐下,即道:“陆某有酒,奈何喝酒无知己,孤独一人在这北方实属寂寞啊!两位若是不嫌弃,一同饮了这坛子女儿红如何?”
南江湖本想说,兄弟,你这哪里是坛,分明就是缸啊,这寂寞怕是消瘦不起!
只是男子爱酒,自古使然,转念又觉得江湖豪情,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如今已经远离庙堂,那要醉便醉个彻底!
“陆兄弟缺知己,我和老芋头缺酒,这般一来,便算得上是酒逢知己,千杯可都嫌少了。”
陆姓年轻人闻言大笑,肴上三碗,道:“光有酒可还不行,好酒配好肉,才是江湖儿郎的大潇洒大自在!小二,再上几斤肉!”
店小二应声好勒。
“在下陆健,南阳扬州人士,听两位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
“南江湖,京都人。”
“老于,来自旧西蜀唐江小村庄。”
虽说西蜀已经不复存在,但国破山河在,作为曾经西蜀的子民,老芋头从不对外称自己是南阳梁州人士。
“江湖?兄弟好名啊,起于江湖落于江湖,不枉这一生江湖呐。”陆健赞道。
南江湖稍微打量一眼这人如其名略带贱贱笑意的陆健,他穿着普通,背着木剑,气质寻常,是那种放在人海里也极少会受人关注的。
“贱贱兄过誉了。”
南江湖不认生也不做作,一句贱贱兄便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老芋头则跟着说道:“江湖江湖,俗世才叫江湖,俗名俗名。”
也不顾自家公子是否介意,反正以老芋头的话来说,你介意那是公子你的事儿,和我老芋头有什么关系?
陆健哈哈一笑,对于“贱贱”这一称呼并不反感,他端起酒碗:“先干一碗?”
“敬贱贱兄的好酒。”
酒过三巡,陆贱贱坦言自己是慕名而来欣赏那北国的祭雪,同时也算得上是一趟闯荡江湖的远游。
南江湖和老芋头对此不做表示,毕竟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逃难保命吧?这脸儿可丢不起,只是夸赞陆健豪侠风范,单枪匹马勇闯北离。陆健则挥手笑道也就是运气还行,一路上没碰着什么山贼寇匪。
老芋头和陆健脸色如常,想来是两个老酒鬼了,而南江湖这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看得老芋头直摇头,他从不将公子当公子看待,毫不客气的道:“公子,你这酒量就是个幺儿啊,都说江湖上数剑仙最是风流,你这在江湖上没剑仙的本事,在酒桌上也该做一回酒剑仙了吧?可不要被我老芋头和这位贱贱兄弟瞧不起。”
陆健只是挂着他那招牌式的贱笑,倒不劝酒。
南江湖估计是有些上头了,他一拍桌子,说道:“老芋头别放屁,熏到人怎么办?论江湖本事,老子是没什么三脚猫功夫,但论起喝酒境界,你两加起来都比不过!”
“江湖,你这可就有些托大了。”
陆健不服,他自认自己的酒量可以顶死一头牛,你可以说他剑术不行,但不能说他喝酒不行。
“贱贱兄,你可知喝酒的三重境界?”南江湖眼神迷离的问道。
“境界?”陆健疑惑,接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芋头也跟着困惑,他喝了一辈子的酒,只知酒量有大小,倒是没听闻过还能喝出境界一说,又不是那江湖修行。
南江湖吸溜吸溜的又喝了大口,这才说道:“喝酒的三重境界,第一重是忘我,讲究一个洒脱自在,无拘无束,哪怕江湖风起云变,酒杯上依旧古井无波。”
陆健认可的点点头,的确如此。
老芋头更是拍手叫好,没料到公子还能说出这么一番酒话来。
“这第二重则是忘她,任她于你薄情寡义,铭心刻骨,酒过两重,心中自然无她。”
陆健先是沉思,这忘她之境,确是比忘我更上一层楼,毕竟于男子而言,忘掉心中牵挂,远比忘记自身来的更难。
他好奇之心一起,忍不住期待的问道:“那这最高深的第三重?”
南江湖咧嘴一笑,伸出三根手指,神神秘秘的说道:“这第三重啊,可更不得了,就是喝完这酒啊,找不着家!”
“哈哈哈......”
三人同时大笑。
当是如此!
“论这第三重境界,凭你两想来加起来也敌不过我一人!”
南江湖自信且得意洋洋,嘿嘿一笑,无非就是一个醉字嘛,你们敢比我先?。
陆健叹一句果真是相逢知己千杯少。
老芋头则笑称公子酒道已至巅峰,老头子自愧不如。
陆健自认脸皮比不过南江湖,便也认可这三重境界属南江湖最高,他搭着南江湖的肩膀,说道:“这酒喝的可还行?”
“有酒有肉有贱贱兄,自然是极好的。”南江湖道。
老于跟着竖起大拇指,说道:“贱贱兄弟啊,论吃酒老于还是觉得那丰谷酒人间最好,毕竟从抓泥巴时就开始吃了,过不去的情怀,但是要抛开这个情怀啊,贱贱兄弟的这坛子女儿红当真当得老于这辈子吃过的第一,铁打的第一!”
老于平时吃不起什么好酒,除了丰谷酒也就只有机会吃吃其他劣酒,这一大坛子女儿红今天倒是吃的痛快!
“老于,如此甚好啊!”
南江湖瞥了眼陆健身后,说道:“贱贱兄,别人仗剑走天涯都是背着一把名剑,最不济好歹也是锋芒毕露用铁打的剑不?你这背个木剑,是不想当那剑侠,想做茅山道士?”
陆健一脸惭愧,摇头解释道:“这主要低估了市斤物价,出门没带够银子,这不买不起那削铁如泥的防身宝剑,只好自制一把木剑装腔作势,顺便练几手中看不中的剑招,吓唬吓唬那市井无赖还是挺管用的,家父说,出门在外,要机灵些,不能白受欺负。”
“是该如此。”
“这不囊中羞涩住不起店了,只好请江湖和老于喝喝好酒,晚上避个风寒借宿几晚,去窝里头挤一挤,暖和暖和?”
南江湖:“......”
老芋头:“......”


自从多年前剑妖公子一人一剑斩断了庙堂对江湖的牵引,失去了庙堂管束的江湖如一头破笼而出的雄狮,群雄并起,百族林立,是一个光芒绽放的璀璨时代。
只是弊端同样显现,少了规矩的束缚,江湖就是一盘散沙,各方势力逐鹿,谁也不服谁,寻常百姓有官府的庇护,倒也不至于过多担心,可那些不入官家户本的江湖弱小,便是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旦陷入恩怨情仇中,只能任人宰割。
尤其是那些不将人看做人不将命看做命的魔道势力,杀人饮血,抽筋剥皮,最是令人深通恶绝!
小巷口,赵茂儿手舞足蹈,仰慕那剑仙风采的他手持细小木剑,走走停停,有模有样的一招一式一来一回,重演着说书先生口中的精彩故事。
“黄毛小儿,纳命来!”
赵茂儿稚气的清喝,背着台词小手一挥舞,却是拍在从屋瓦上跳下来的一瘦小身影上,顿时生疼,木剑掉落在地。
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尖嘴猴腮,个头虽比起他高出不少,却是瘦小不堪,似一副皮包骨头。
赵茂儿胆子倒也大,不慌不忙,只是道了句对不起,然后捡起木剑就要走,那瘦小身影这才咧嘴开口。
“黄毛小儿,莫走啊。”
这不说话还好,开口竟是露出一副枯黄尖牙,神似鬼怪,属实吓了赵茂儿一跳。
“你......”赵茂儿本有些惧意,又忽然觉得这般胆小有失他这小剑侠的身份,故而扯着嗓子道:“你要干什么?”
“瞧你这黄毛小儿生的伶俐,我瘦猴想陪你好好玩玩。”
瘦猴龇牙咧嘴,笑的有些渗人,他出来游荡狩猎,一是闲待在客栈太无聊,二是对自己需要与那欧阳公子低声下气,阴奉阳违有些恼火,我瘦猴堂堂魔道中人,修的是那食人心脏的魔功,为祸一方,何曾需要这般看人脸色?
那姓欧阳的,无非就是仗着徐州欧阳氏族子弟身份,家中老祖又是那侠客榜上赫赫有名的欧阳剑仙,才敢招揽他们替他秘密找那七色雪莲,否则以瘦猴行事无忌的性格,早就把这小子给宰了。
赵茂儿挥了挥手,说道:“不玩了,天色不早,本少侠要早些回去耍面杆儿。”
“没有哪家的娃娃可以拒绝我瘦猴的盛情。”
瘦猴精光爆射,枯槁般的脸上流露出原始的渴望,听到赵茂儿起起伏伏的心跳声,他已不想再可以抑制那股嗜血的冲动。
不就是一个欧阳家的后辈么?他瘦猴想吃心,就是欧阳家的剑仙老祖来了,也阻止不了他!
何况,他是被那欧阳小子主动招揽的,要知道,招揽魔道中人,这消息传出去,不利的可是他欧阳家!
想到这,瘦猴再不畏手畏脚,今儿眼前这小崽子的心他吃定了,剑仙都留不住!
“像你这么嫩的小儿,这颗玲珑心脏,想必味道极好!”
瘦猴怪笑着伸出毒蛇一般的长舌收拾了一翻嘴角的哈喇子。
吃心?赵茂儿心生恐怖,早闻江湖上有那魔道中人食人肉吃心脏,作恶多端。
赵茂儿颤颤巍巍抬起木剑,指向瘦猴,额上竟流下冷汗,内心慌乱不知所措。
在瘦猴贪婪的靠近赵茂儿之时,有一只温文如玉的手此时搭在了赵茂儿的肩头。
起初将失了魂的赵茂儿吓得一颤,待看清竟是那白衣如雪双鬓斑白的白先生后,赵茂儿的心头多了一丝镇定。
瘦猴讶异,收起那长舌,细声说道:“我瘦猴只好小童之心,你若识趣,赶紧滚蛋!”
白先生面无表情,只是冷漠如寒冰吐出二字。
“孽障。”
刹那,赵茂儿的木剑脱手而出,裹着一层紫色剑罡,气势如虹。
驭剑?
还是没有丝毫剑意的木剑?
剑仙!
瘦猴瞠目结舌,可谓要锤得锤,如此之近的距离,飞剑速度快如电光,仅是瞬间即从瘦猴口中进后脑出,飞剑在空中划出一条圆弧,再回到赵茂儿手中,紫色剑罡消逝,竟未沾丝毫血迹。
与此同时,白先生垂地的双指上暗紫色气息稍纵即逝。
赵茂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瘦猴直挺挺的往后倒地,死不瞑目。
白先生则微笑着拍了拍赵茂儿的肩膀,轻声说道:“快回去吧。”
赵茂儿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他握着自己的木剑呆呆愣愣的走了回去。
白先生接着恢复脸庞上的冷漠,神色冷冰,他望向一旁。
那里站着一位青衣先生,和抱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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